陆时衡所负责的Tech.AI研究实验室走在技术创新的最前沿，对于整个ANYtime体系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事情发生在几天前。团队高调特聘的技术顾问Asher Miller被媒体爆出数据造假、剽窃模型的丑闻，尽管释出的证据都指向Asher Miller的前任公司，但Tech.AI在舆论上亦无可避免地受到了怀疑与指责。

而后Asher Miller跳出来接受媒体采访，声称自己在前任公司是受到严重胁迫、在高层指示下不得已而为之，又暗示在现任公司亦有类似现象。最后还造谣式起诉Tech.AI某项模型在标准化准确率的测试结果是经由作弊取得，矛头直指高层管理人员。

这一言论直接将Tech.AI推上风口浪尖。

其实不难猜想，大概是某家竞争公司恶意收买，阻碍ANYtime发展的泼脏水手段。Asher Miller的职业生涯已经毁了，现任东家不可能保他，倒不如直接背刺捞最后一笔。

这人坏，但还没蠢绝，知道不能两头通吃，嘴巴硬得很。公关团队一面找他破绽，一面自证清白，事情解决起来倒不算难，只是要一个公正公开的舆论结果，得走法律途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美收场。

莫砺峯和一众高管刚跟法务团队开完会，最终确认方案，人懒得动弹，直接在办公室吃午餐。

“怎么，上周不是特意跑回去一趟？这么久没见面，小情侣一见面就闹别扭？”

许如意是美区首席财务官，年长他们几岁，性格随和稳重，是个恋爱长跑十余年，奉行丁克主义的已婚女同性恋。

莫砺峯对她说话，态度比对陆时衡要好得多，沉默半晌，只道：“她生我气。”

“正常。”陆时衡见缝插针地嘴贱，“人家姑娘都快成菩萨了，跟你谈恋爱还不如跟AI谈恋爱，发发脾气都算轻的。”

“还胡说讨打，你看他脸上咔咔往下掉冰渣子。”许如意笑着拦了拦，“具体什么情况？跟姐说说，姐给你参谋参谋。”

“他两口子这情况不一样，姐你对付小妹妹那点经验能作参考么。”

“小心我告你歧视啊，恋爱本质不都大同小异，能有什么不一样？”许如意不赞同地瞪陆时衡一眼，对莫砺峯语重心长道，“不过你们时常分开，彼此容易缺乏安全感，平时要注重沟通这是真的。”

陆时衡告饶地举起双手，又贱兮兮地补充，“就是让你张嘴说话的意思。”

莫砺峯一言不发，机械地咀嚼面前的蟹肉奶油意面，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许如意强调完沟通的重要性之后，没有课间休息时间，下一位恋爱学教授又登场。每任女友不超过三个月的陆时衡开始高谈阔论个人经验，莫砺峯只当他不存在，许如意时不时敷衍几句，拇指快速划拉着手机屏幕。

“哎，她们怎么跑朗伊尔城去了？是去追极光吗？”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抬手示意陆时衡闭嘴，略显惊讶看向莫砺峯。

“什么什么？”陆时衡被打断也没不高兴，一脸八卦凑过去看。

“木木那个做独立设计品牌的朋友，我还挺喜欢她家衣服的，她现在在直播，呐，你看。”

许如意将屏幕翻转，音量键按大，手机递到莫砺峯手中。

一个instagram竖屏直播画面。

背景音乐是乐队悠缓的旋律，以及宋凝中英切换的说话声，场景是屋内派对，占据视觉中心的是林深含笑的眼睛。

“Gorgeous.Are you single?”

左下角弹幕不断飘起，宋凝凑近看清，格外玩味地念出这句话。

林深冲她挥了挥拳头，没有直接否认，对着镜头微笑着耸了耸肩。

相当于默认的动作。

莫砺峯脊背紧绷，眼神瞬间冷下来。

左下角弹幕在她回应之后猛飙了长串emoji爱心，以及各种语言赞美示爱的话语。随后镜头抖了抖，移向演奏下一支曲目的乐队，在欢快敲击的鼓点与起哄声中，又突然转回林深身上。

林深将手放进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昂撒男人手里。

他们牵手，行礼，在人群的欢呼簇拥中跳舞，最后相视而笑，轻轻拥抱。

直到林深彻底消失在画面中，莫砺峯才沉默着，将手机还给了林许如意。

“……”四周气压低得连陆时衡都识相闭嘴不敢多言，被迫目击第一现场，阳光加州秒变西伯利亚。

认识这么多年，冷成这样的脸总共没见过几回，回回都跟林深脱不开关系。

通宵解决烂摊子的莫砺峯尚且情绪稳定，跟林深闹矛盾的莫砺峯极有可能殃及无辜。陆时衡跟许如意交换了个眼神，两位恋爱学教授大气不敢喘，一手抄起没吃完的沙拉，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湾区午后的阳光又热又廉价，隔着钢化玻璃，都能将人烘得阵阵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