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深还是很快将烟熄灭了，风停歇半晌，她身上的甜香苦意越发浓烈萦绕，像一枚熟软的桃。

“谢谢。”烟味散了些，她突然没来由道。

莫砺峯挑了挑眉：“什么？”

“其实我不太喜欢一个人待着。”林深笑吟吟地，伸手接住一片潮湿的雪，“再遇到你还是很开心。”

“是吗？”莫砺峯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一张冷硬英俊的脸陷在雪夜的阴影里，“你看起来刚哭过。”

林深怔了片刻，擦擦自己发红的眼尾，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般人都不会说穿的，你真的很不会聊天。”

莫砺峯有些生硬地抿直嘴唇，如预料中一般没有作声。他看她的眼神很认真，好像很在意或关心她，但林深知道不是。

林深收敛笑意，看着他被冻得微微发红的手，问：“你的手伤好些了么？”

莫砺峯将撑伞的手换到另一边，右手摊开，手背向上递到她眼前。

“好了。”他低声道。

他的手宽而修长，质感粗糙，指甲修剪得很短，关节上有结痂脱落的伤痕，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跟常规意义上的好看不沾边。

但很有力量感。

林深没有像上次那样碰他，只在昏暗的光线下仔细端详，想要记在心里，即使没有参照，也能凭借记忆刻画出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雪很快就停了。

没有给世界留下太多痕迹，梅树仍是干枯，湖泊仍是沉静，只有莫砺峯手中一把湿漉漉的伞可以证明。

莫砺峯步行送林深回度假酒店。

林深在明亮温暖的旋转门前将大衣还给他，莫砺峯默不作声地将衣服穿好，两个人隔着半臂距离，林深问他今晚住在哪里，远的话她可以让司机送他过去。

莫砺峯摇了摇头：“我回北京。”

“这么晚？”林深嗅到他身上沾到了自己的气息，心乱了须臾，问他：“你不是一个人来开会的吧，你同事呢？”

莫砺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他们吃过饭先回去了。”

言语间有一群狂热粉丝举着灯牌尖叫着向酒店门口涌来，大概是哪位明星入住了这家酒店，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混乱。

莫砺峯伸手拉了一下林深的手肘，将她挡在身侧，避开拥挤的人潮。人实在太多，他被撞了一下，胸膛贴住她，下颌骨擦过她发顶。门口堵住了，他带她走上旁边的阶梯，手臂几乎将她拥在怀里。

林深一言不发跟着他走，被浓郁干净的松木味萦绕着，心动得厉害。

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

奇怪，又矛盾。

他没有收下任何一笔林深转过去的钱。生硬地拒绝林深的心意。但是又替她遮雪，陪她受冻，为她改签航班。他对她时而亲近，时而疏离。

不知道是否出于无用的礼貌。

林深很怕自己又误解，又自作多情。

莫砺峯将她安置在被玫瑰簇拥的温室花园，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没再久留，同她道过晚安转身欲走。

“莫砺峯。”林深站在阶梯上叫住了他。

她的眼眸仿佛雪夜缺席的月色，风一吹，就明明灭灭地亮起来，声音也是脆生生的。

“上次没有问你拒绝的理由，这次可以问吗？”

莫砺峯站在柔软的草地上抬头望向林深。他以为她不会再提及这个话题了，拳头不自觉捏紧，沉默着不知怎么应答，喉结干燥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林深站在精心养护的玫瑰园里，穿昂贵考究的衣裙，戴华美闪耀的珠宝，从发梢到指尖无一处不精致漂亮。犹如高空悬挂的月。

她居高临下，又天真无畏地望着他。要他再一次窘迫，再一次回答。

二十二岁的莫砺峯两手空空，被资本一句话摁进泥沼，为几十万医药费焦头烂额。

莫砺峯捞不起湖中月。

只能离月亮远一些。

他又说了“抱歉”，避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地告诉她：“我没有时间。”

20 蝴蝶

往昔近昔瞬昔。

梦里的莫砺峯也令林深伤心。

醒来时已是清晨，S城的天气不好不坏，下过一场雨，半阴半晴地等下一场雨。

林深在地毯上睡得腰酸背痛，眼睛也分外明显地肿，怕等一下这样去见常家婶婶不好，便让佣人帮忙冷敷按摩，多少恢复一些。

衣帽化妆间的落地窗正对着道路，可以看见斜对面别墅的情形，那辆迈巴赫还横在草坪上。莫砺峯昨夜是什么时候离开她的花园的，林深不知道，也不是很关心。

但她对莫砺峯说了谎，怕常昊来接她时彼此撞上，平白无故给常昊添麻烦，便索性打电话让常昊别过来了，她自己开车过去。

林深之前常开的座驾是莫砺峯送的兰博基尼，近来一直闲置着落灰，她挑了一辆越野上去，从车库慢慢滑出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