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25)
苏阑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再来。”
这节课的内容也不知沈瑾之听进去没有。
但苏阑却见识到了,沈老爷子在他们家的地位,说是危楼高百尺也不为过,怪不得沈筵提起他爸爸来,会是那么一副表情。
苏阑下楼的时候,陆良玉站在大院里头,和一男生在抽烟。
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想装作不认识他,可他偏偏要叫住苏阑。
陆良玉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火星,“苏学姐!”
苏阑也只好站住,她缓缓侧过身,尽量表现得平和,“你好,没想到在这里遇上,真巧。”
“也不能算巧吧,这是我二舅家。”陆良玉双手插兜靠着车门,他指了指苏阑手里的课本,“你在给瑾之补课吗?她那个脑子跟得上?”
苏阑不方便评论沈瑾之的智商。
她只是说:“瑾之学得很不错。”
陆良玉不屑地扯了下唇角,“文化课再补习也就那个样子,苏学姐,真正有用的你是一点不教她啊。”
“那依你之见,陆公子,什么才有用?”
苏阑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客气,所以她也没打算跟他客气。
陆良玉直接挑明了:“比如说,怎么借着外甥的力,搭上小舅舅的船呐。”
他旁边站着的那个比他年纪稍长的男生,往前走了一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向陆良玉打听了一句:“谁搭上了你小舅舅?老沈是那么好搭的?”
苏阑轻蔑地笑了一声。
她真是庆幸没有答应过陆良玉任何事情。
那笑声从鼻腔里发出来,短促而又蔑然,可脸上却仍淡淡地笑着。
她轻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运气不好,但没瞧上你这个人,可见我还是受老天眷顾的。”
苏阑说完就走了,转身时连裙摆晃动的幅度都异常柔美。
看得郑臣一阵头晕眼花。
这是打哪儿来的小姑娘?
第21章
真厉害了。
郑臣在心里嘀咕了句。
末了还浪荡地吹了声口哨。
苏阑听见了, 却没有回头。
她在心里骂了句,都他妈一路货色,难怪跟陆良玉好。
郑臣勾着陆良玉的肩,“这妞儿你的?还是你舅的?”
陆良玉眼睁睁看着苏阑出了大院, 在转角处坐上了一辆军牌奥迪。
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苏阑从前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往后更要瞧不上他了。
他顿时泄了气:“本来是我的,现在跟了我小舅舅,你别说出去!”
郑臣是郑妤的堂哥,他要回家多半句嘴,苏阑不定会惹上什么麻烦,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小舅舅也会怪罪他。
沈筵的怪罪他可吃不起。
别看他小舅舅平时一副闲散山人, 好似随时都能归隐田林的淡然样, 谁要惹急了他,沈筵也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主儿, 连他亲妈加上二舅舅都要让七分。
陆良玉上的是他小舅舅曾经读过的中学, 也一路听着沈筵的名头走来,当年他舅用一支铅笔戳穿人喉咙的事迹,在他的心里至今还是个阴影。
世上也就他外公能勉强镇住这个阎魔。
郑臣吊儿郎当地睨他一眼:“哟, 你还是挺关心她的嘛, 刚才且骂人家来着呢。”
陆良玉争辩道:“我不是被她拐着弯儿骂回来了?她连半点便宜都没有让我讨到。”
“所以我才说她有趣啊, 这姑娘叫个什么名儿?”郑臣说。
“苏阑。”
苏阑上车以后, 没等赵师傅问,她就说:“送我回学校。”
她在路上给沈筵发消息, 今晚实在不想回颐和园。
当时沈筵正在开会, 宣布新能源项目选址在南京, 并公布了招标方案。
南京的总经理邹君成全程参与了会议并发言,表示将服从集团安排,在沈总的坚强领导下,在全面发展时期做出更大成绩铸就新的辉煌。
与会的管理层们阳奉阴违地鼓着掌,相互对视一眼之后,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要交头接耳了。
“做梦都没想到会是南京。”
“我倒是考虑到了,这个邹君成是沈总的拎包小弟,从地方上带来的。”
“老部下啊,咱们呐,靠边站吧。”
沈筵瞥见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划开屏幕一看,是苏阑发来的。
她说:【同学找我有事,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在学校住几天。】
沈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那年微信才刚出APP不久,用户数量还很少,苏阑是沈筵的第一个好友。
就这聊天软件也是苏阑硬给他下载的,否则以他老干部的作派,断然玩不来这些年轻人的新潮玩意儿。
许多年后微信有个回首过往活动叫“我和微信的故事”,沈筵总能被官方提醒一遍又一遍,他的第一个微信好友就是他曾经悉养在掌心的小女友。
她叫苏阑。
L.Su.
她的微信名一直没变过。
沈筵没有多问,只是回了个好。
苏阑盯着那个好字看了很久很久,沈筵是尊重女孩子的,不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刨根问底。
她很喜欢他这一点,但有时候,她又希望他多问一句。
哪怕多问一句你怎么了,是不是分别的时刻,也就没有那么多遗憾呢?但沈筵始终都没有。
会议结束以后,众人都散尽了。
郑秘书才小心上前:“沈总,晚七点在国宴厅,您父亲设了家宴。”
沈筵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郑秘书收拾东西出了会议室。
沈筵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师傅的电话。
赵师傅很机灵,立马汇报给他:“沈总,苏小姐已经回学校了。”
沈筵问:“今天出了什么事?”
赵师傅将他在大院门口等苏阑时,见到的场面和争执详细说了一遍。
沈筵听完后,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从北京城地标性建筑的集团大楼里出来,沈筵就回了棠园,打苏阑来了以后,他这几日住在这里,一应换洗的衣服也都从酒店搬了过来。
他洗完澡重新换了件浅色西装,因为是家宴,也没系领带,表换成更低调的IWC就出了门。
不该他唱主角的局,便能素简则素简。
芳菲苑正厅里宫灯长明,侍应生站在门口候着,见沈筵来了忙给他开门。
“沈先生,这边请。”
偌大的宴会厅里齐聚着他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晦暗不明的一家人。
沈筠招呼他过来坐。
他刚要坐到二哥身边的空位上,就被正位上首的老爷子叫住了,“老三,你坐我这儿来。”
大姐沈篱和弟妹安歆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沈篱小声在安歆耳边说:“爸爸还是最喜欢老三的。”
安歆嫁进沈家多年,也能看清几分形势:“老三最像他,爸爸对他这小儿子才叫一个,寄予厚望啊。”
众人举过杯以后。
沈筠又敬了老爷子,“爸爸最近常出席会议,我在报纸上也天天见着报道,还是多注意保重身体。”
老爷子浅酌了一小口,“瑾之都长大了,你也不年轻了。”
陆良玉也举着冷饮站了起来,“外公就光看见瑾之了,我也长这么大了不是?”
老爷子今天心情格外好:“是,外公都没瞧见,才上大学吧?读了什么专业?”
沈篱抢着答道:“爸爸,我给良玉选了马克思理论研究,将来孩子想走仕途也更方便一些。”
“哲学很好。”
老爷子念了一句,就再没说过话了。
对于他大女儿这类探口风的话,老爷子从来都不予正面回应。
沈篱打小就这样,仗着家里可以安排一切养成了如今强势的性子,嫁了人还是如此,老公儿子都要按照她的意思来过日子。
倒是沈筵哂笑了一声。
他转着蚌佛,悠悠道出句,“想从政得底子干净,这良玉恐怕是难呐。”
一句话吓得陆良玉脸色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