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24)

作者:惘若

苏阑接过笔蘸满了墨,“这你可难不倒我,我是练过书法的。”

她提笔就在已经铺好的纸张上,行云流水而又笔式工整地写下:棠园。

苏阑歪了歪头,“就给你这座院子取名叫棠园好不好?”

沈筵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他将苏阑抱在膝盖上坐着,“你取了名字,那就是你的院子了,你说好便好。”

苏阑搁了笔,“那我这字怎么样?”

沈筵在书画上颇有造诣,单看书房里这些笔力苍劲、挥斥方遒之作,就足可以窥见他的功底。

他点评道:“笔顺还过得去,只是,间错不够齐整。”

他是懂书法的。

苏阑在心里想。

她幼年时虽跟着爷爷临摹过不少大家碑帖,书写也大气,也还算清秀,但还没到能在行家面前舞大刀的程度。

间错不齐就是个大毛病,苏阑练了很久,这个问题怎么也改不了。

第20章

苏阑自己也知道, 她只是临过几年字帖而已,写出来的字确实还欠火候,唬一唬外行还能勉强过关,但想达到沈筵这样的水准, 只怕得再练十年。

思绪蹁跹间, 沈筵已握住她的手, 为她重新把定了笔,换了张纸道,“落笔时须得平稳些,但也不可太过于用力,要错开勾撇的间隙。”

苏阑听得认真, 也很虚心地依着他的话写了几个字, 虽无明显的进益, 但在笔法上却是成熟了不少。

或许是离得太近了, 沈筵微热的呼吸拂在她脖颈间,他身上盛年男子的浓烈气息, 混杂着书房内馥郁的苏合香, 让她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红晕从苏阑的颊畔丝丝扣扣地氤氲开,如同这支紫毫笔上蘸着的宣墨铺洒在纸间一般,渐渐生出几段毫无依据的枝枝蔓蔓。

似乎书房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安静得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沈筵的手中, 一下快过一下。

沈筵伏在她耳畔, 苏阑的发丝不时蹭着他的侧脸, 搅得他坐立难安。

他明明已经心痒难耐, 偏还装作一本正经,可一开口, 那声音却喑哑极了, “我再来教你写几个字。”

不过写完半篇《春序》的功夫, 苏阑的上衣已经散乱不堪。

苏阑缓缓回过头,索性收了笔,盈盈媚眼望住他,“就到这里吧,能不写了么?”

沈筵赤红着一双眸子,喉节上下滚动了一圈,“就到这里。”

苏阑说的就到这里是指练字的程度。

而沈筵的就到这里,强调的却是个地点。

他是说,就到这里......做。

直到满桌的笔墨砚台等物被他拂落在地。

苏阑才反应过来,“不......”

沈筵急切地吻住她的唇,把她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留下一室呜呜咽咽之声。

苏阑洗完澡躺在床上也没想透,刚才自己是怎么被他抱回卧室的,只记得情.潮涌动时,沈筵脸上恣肆放纵又清冷禁欲的表情。

沈筵冲了个凉,光着上半身在她身边睡下,苏阑原本背对着他侧躺着,被他轻轻一拽,身体又重新拢在了他怀里,她摸到了沈筵紧实的胸口,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你怎么不穿衣服睡觉呀?”

“这不是怕你着凉吗?把空调开高了几度。”沈筵揉了揉她的发顶。

苏阑温热的脸颊埋在他胸口,“真的呀?”

“假的。”

“??”

“要半夜你勾引我,就省得脱衣服了。”

苏阑觉得冤枉,“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沈筵很诚恳,“勾引我一晚上了还想不认账?就在你直勾勾盯着我的时候。”

苏阑:“......睡觉吧你还是。”

最好把嘴也闭上。

沈筵的手指划过那处,又惹来苏阑一阵轻颤,“我们阑阑这么敏感?刚才在书房,弄得我身上都湿了。”

苏阑:“......”

这个老流氓。

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苏阑及时抓住了他要作乱的手。

她语调柔婉,含了哀切在:“你就饶了我吧,现在腿还抖呢。”

沈筵在她头顶上轻笑出声。

他一向在男女之事上很平淡,即便是在从前处处有人安排姑娘的酒局上,他也极少会赏光带走哪一个。

就算三五月间来了一趟兴致,不过玩上一两回,就丢在脑后再也想不起来了,也从不留谁过夜。

这回确实离奇了些。

也许是因为新鲜,一开始的沈筵在心里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信的解释,来面对他的反常。

到后来他才肯慢慢承认,或许苏阑真是不一样的。

她爱他。

她以万分真心待他。

不为权,不图利。

只是爱他。

苏阑在家里歇了两日。

周五下午她就到了沈家给学生上课,因为正过暑假的沈瑾之上午是起不来的,大小姐早早就过上了轰趴生物的夜生活。

周妈提前备好了她的拖鞋在门口。

苏阑换上后问:“瑾之在楼上吗?”

“小姐在的,苏老师身体好点了吗?这种雷雨大风天,最要注意穿衣防寒的。”

“好多了,谢谢您。”

苏阑走进书房的时候,沈瑾之还在刷牙,她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期末卷子在桌上你先看。”

苏阑按惯例先从她的弱项数学看起,失分点还是在一些细节上,最末两道难一些的大题更是不用想了,她的好学生直接跳过不做。

英语拔高了不少,总分接近满分,阅读理解也全对,作文扣了些分。

沈瑾之出来说:“我这次在全班中游,老师说我进步很大。”

苏阑却没这么乐观,“如果想上R大,就不能有短板。”

苏阑拿起数学试卷开始给她做错题分析,中途周妈进来一次送了茶水点心。

沈瑾之拿了块松瓤卷吃着,“楼下谁在说话?”

“是良玉来了,还有你大姑妈,夫人陪着呢。”

苏阑听见这个名字眼皮一跳,笔锋顿了顿,写算式的手划出去好长一道。

周妈说:“苏老师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关系。”

“苏老师注意下时间,今天晚上沈家在国宾馆设了家宴,小姐要准时参加的。”

周妈交代了这一句就匆匆出去了。

沈瑾之愁眉苦脸地伏在桌上,“大姑一来就这样,我爸妈就跟接见外宾似的,怎么隆重怎么搞。”

苏阑没有接她话,只重新拿了张草稿纸继续帮她列举等差数列的几种求和方式,详细给她讲了遍。

沈瑾之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又问起了另一件事,“老师,我表哥和你一学校,你有没有见过他啊?”

苏阑凝眸想了想。

这事儿不好说撒谎,一问陆良玉就什么都知道了,但又不能说得太全。

她选择避重就轻,“你表哥是哲学院的风云人物,我们学校应该没有不认识。”

也不说见过,也不说没见过,只表示认识。

而且还是随大流的那种认识。

“不就爱炫他那破跑车吗?三蹦子似的,吵得人头疼,也不知道哪里就轰动了。”沈瑾之嘁了一声,托着腮作向往状,“我小叔叔才是上乘人品呢,又谦和又低调,从来不搞声色浮夸那一套,不然郑姐......”

她还没说完。

门就被沈太太推开了。

沈瑾之撅了撅嘴,“您什么时候能学会敲门?”

沈太太站在门口敲了敲,“这样行了吗?”

“您有什么事?”

沈太太放下一套粉色蓬蓬裙,“晚上穿这件衣服,打小你穿粉色就会被夸,你爷爷看着喜欢。”

“爷爷喜欢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了,我想穿那条黑色连衣裙!”沈瑾之抗议。

沈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知不知道家里谁说了算?你表哥再不像话,都知道怎么讨好你爷爷!你倒还不如他了?”

说着又看向苏阑,下了一道逐客令,“今天就到这里,苏老师下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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