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181)
她起床下楼,外婆已经回来了,安静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晒太阳。
舒似静静地伫立在门后看着她。
记忆里的这些年,似乎每一次她回家来,外婆都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双目浑浊往向一处,连眨眼都格外地缓慢迟钝。
不论天气好坏,她经常一坐就是很久。
她就不言不语坐在那里,似乎在寻找逝去的岁月,又好像是在着时光把她带走。
生气荒芜,寂寥无声。
舒似柔声问:“阿嬷,吃了没有呀?”
外婆抱着火笼,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有哦。”
“那我去弄点吃的。”
舒似转身朝里去了厨房,想了一会儿,往锅里放了些水,等水开了,早上的剩菜被她一股脑全倒了进去,又下了两把挂面。
反正就她和外婆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等待的过程中,她抽空看了一眼手机微信。
大概边绍是真的很忙,今天一个消息电话都没来过。
木盖扑腾扑腾,压不住的汤沫从边缘缝隙溢出来。
舒似连忙伸手一掀,热雾便腾腾涌上来,扑了她一脸。
用完午饭,舒似把碗洗了,甩落手上的水,走出去。
堂屋寂静,四下无人。
舒似走到门口,果不其然——
老太太又阖着眼坐在外面门边,垂着的头一点一点的。
虽然日头还大,但仍有风。
舒似怕她被着凉,回屋拿了条毯子出来盖在她背上,自己也拎了条小木凳坐在旁边。
阳光时隐时现,巷子尽头寂静。
偶尔风吹过,拂动树叶沙沙簌簌地响,路面上的鞭炮炸过的红纸残碎卷起瞬间,又悄然落下。
年味也像是随着那些红纸片被吹得风中打转远走,逐渐消散。
*
残阳西落,晚霞铺了漫天。
余晖逝去,寒意渐袭。
舒似吃完晚饭,直接就坐到了门槛上点了一根烟。
指尖猩红一点发亮,白雾沉沉飘荡在她鼻唇之间,在逐渐变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了。
脚步轻轻地来到她身后,老太太低低咳嗽一声,说:“女孩子家烟就少抽一点了。”
舒似:“喔——”
老太太看了看天,说:“晚上睡觉加床被子,半夜可能更冷咯。”
舒似又说:“喔……”
老太太上楼去了。
舒似把剩下的烟抽完摁灭,起身拍了拍屁股,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嗡嗡的震动隔着衣服传递到她的皮肤上。
舒似拿出来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嘴角弯了弯,按下接通。
“喂。”一个字硬邦邦地从她口中脱出。
边绍静了两秒,带着笑意说:“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晚饭吃过了吗?”
“吃了。”舒似身体往后靠,门侧边就嘎地响了一声,“你在干嘛?”
“在开车。”
舒似听了一会儿,也听出电话那边的安静。
她问:“很忙吗?”
边绍像是在思考,长长地嗯了一声,回她:“不是很忙。”
不忙?那怎么一天都没音信。
舒似咬咬唇,哦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电话那头也是沉默一片,她想边绍大概在专心开车。
过了两三分钟,舒似觉得手脚被寒意侵袭,在一点点地变凉。
于是她说:“要不你先开车吧,我先挂了,在外面打电话好冷。”
夸嚓两声杂音之后,边绍的声音一下靠近清晰了许多。
“D城真的蛮冷的。”
“对啊。”舒似懒散地边应着他的话,边伸手拉门关上。
“还好我穿得挺多的。”他说。
舒似哦了一声,手里动作停顿两三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边绍在电话那头低低哼笑了两声。
她终于反应过来,轻声问:“你在哪儿?”
“刚进D城市区。”
“……”舒似手抓在大门上,整个人怔在原地。
第67章
才不过六点多,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舒似站定在外婆的房门前,轻声问:“阿嬷,你睡了吗?”
屋里亮起灯来,光从门缝底下漏出来。
老太太咳嗽两声:“怎么啦?”
舒似开门走进去。
老太太已经躺在床上了,见她进来又缓缓坐起来,只穿里衣的身子显得格外孱弱瘦小。
舒似说:“你躺下好了,我一会儿要去接个朋友。”
“什么朋友啊?”老太太慢悠悠地问。
屋里的灯瓦数不高,是那种老式灯泡。
灯光昏黄,老太太的表情有些模糊。
舒似抿唇,像个小孩一样不太敢看她,含含糊糊道:“就是上回我给你说的那个。”
老太太眯眼回想,噢了一声:“那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