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生(67)
错的是面对同族的割裂和逃避。
凤凰血脉隐于南荒,不涉纷争,结群而居。偶尔可以看见族人身上出现金色的双瞳,他们被视作尊贵的象征,拥有卓越的天赋与才能,甚至被人相信可以掌管火焰。
即便在荒芜的火灼之地安分守己,依然会受到帝师的忌惮。
而那一年,有一个身覆彩羽的孩子出生了。
他被称为“凤凰”。即使翻遍史书也找不到一样的例子,但在信奉古神的南楚人看来,这是祥瑞之兆,甚至有卜辞信誓旦旦的站出来说,此子为凤凰转世,可左右大荒的命脉。
凤凰在世,一为毁灭,二为重生。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凤凰”。
赤乌王的忌惮最终都化成了来势汹汹的屠杀。
也许当年的楚侯也不喜欢凤凰,所以选择接过赤乌王的剑,亲自将所有的萌芽都扼杀在襁褓之中,包括了追随者,信徒,和一切有关联的人。
他折辱了自己的骄傲,去交换不过百年的安逸。
如果在当年选择破釜沉舟,是不是结局会有所不同。
“该来的总是会来,当年死在襁褓中的孩子终究还是再一次降临到这个世上。母亲对阿九的厌弃、恐惧,父亲不惜一切都要让阿九拿起朱雀的决心,都让我意识到命中注定的事情是永远逃避不了的。”
“阿九走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父亲想让他就这样一无所知中长大,可是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折磨和诅咒在他那里停止,就连凶剑朱雀也只为他一人悲鸣。”
她忽然笑了:“谁会知道凤凰竟会有……也许是这一族天生的报应,被摧毁的总会以双倍奉还。你出现的时候,父亲决定不再逃避,不能重蹈百年前的覆辙,我们都做好了赎罪的准备。”
“放过阿九吧。他和你一样。”
她蜷缩起来,在火焰淹没自己之前发出最后的声音。
“我们都是无辜的。”
……
我们都是无辜的。
但是需要有人付出代价。
“凤凰不死,赤心永焚。”
九重云巅,金芒辉溢,狂羽站在无尽的余晖中伸手。重拾被遗落的骄傲和辉煌,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
栖风宿雨
试刀大会的最后一日。
天色阴沉,有大片的乌云压在头顶,风却静止在原地耽搁不前,连往日盘旋的群鸟都拣了树枝檐头栖息。
千录阁前的演武场成了最佳的擂台,有两人跃向中心,又互相后撤一步,抱拳为礼。
以武会友,点到即止。
……
“有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成天晒太阳睡懒觉,醒了就拿起手边的酒坛子灌两口黄汤,醉了就唱几句不成调的歌稀里糊涂继续睡觉。”
“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花容月貌,白花点俏,就爱坐在天涯海角的礁石上流眼泪,别人问她为什么哭,她说迎风吹的眼睛疼。”
“再一个是原本宰牛的屠夫,带着自己的三十斤的宽刃大刀也到了千录阁的门口,刀从来也不擦,带腥气,有血渍,还有一条暗不见底的血槽。”
楚九一问:“后来呢?”
和尚打着一把开花的伞在太阳底下故作高深。
“酒鬼是鼎鼎有名的醉拳燕大侠,步步踏北斗,拳拳打风流,醉酒醉人不醉心。他喜欢喝酒,可谁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只知道给他一壶酒,打遍天下无敌手。”
“哭哭啼啼的是帝师教坊司的白娘子,一手绣花针出神入化,人称天女散花花不落,全种在了死人身上。她千里迢迢来到左海三壁就是为了瞧一瞧‘天涯海角’,这一瞧就是一个月,一对杏眼硬是被海风吹成了红核桃,顺便给凑过来看热闹的登徒子脸上个个绣了只王八。”
“屠夫貌不惊人,生性憨直,祖上出过状元郎,却不知为何传到他这一代竟然成了一个屠夫。他的大刀又钝又沉,整场大会期间都无人高看过他,可就是凭借这么一把刀,他先是进了千录阁的大门,后又连闯三试,最后拔得了大会头筹。”
“他叫屠右。”温瑜朝着满脸惊诧的楚小侯爷道,“屠右屠右,无人出其右。他的刀后来也成了有名的龙图刀。”
“怎么样,现在听说过没?”
楚九一恍然,又摇摇头。
温瑜满脸的笑意也跟着一僵:“上一届试刀大会的第一,武林第一,天下第一你都没听说过!”
楚九一犹豫了会儿,还是朝着暴躁的和尚诚恳坦白:“也不算完全不知道。前两天还听到驿站里有说书的在讲这些故事,他的故事和你方才说的好像一模一样……”
温瑜脸不红心不跳:“那又如何,他有我讲的精彩吗。”
楚九一看了看和尚手里的花伞,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