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时(22)

作者:梁韫

宁愿站立蹲在路边,也要手里端着不锈钢铁盘,与旁人一齐吃串唠嗑儿。

脚旁还放着绿色瓶身、盛黄色液体的啤酒瓶。

角落处大桌旁,人人双腿弯曲岔开坐在小马扎上,还有将一脚踩在啤酒箱上支棱着胳膊,聆听时温口中的‘趣事’阵阵发笑。

贺承隽偶尔在吃完串儿扔铁签子的时候,偏头瞧瞧旁边自信明媚、谈笑风生的时温。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时温。

与之前毫无生气的美、万念俱灰的媚完全不同。

现在这样才应该是真正的她,明媚张扬而又潇洒自如。

“贺承隽,给我拿个骨肉相连。”时温用胳膊肘碰碰旁边时而从手边袋子里捏出什么来吃,实际上余光一直在看她的贺承隽。

说完还捂唇张口,轻轻打了个奶嗝。

贺承隽眸中布满细碎纵容的笑意,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却被这群经常跟他喝酒聊天的人窥的一清二楚。

“时姐,三哥对你真好,都没脾气的。”皮圈瞟到贺承隽真给时温捡了串骨肉相连去,与旁边黑子瓶口碰瓶口,双双喝下几口。

黑子随手抹了把嘴,伸手捏个毛豆吃,“可不,圈儿,我他妈就没见三哥对谁脾气这么好过,要给了其他人,脑袋早被啤酒瓶招呼开花了。”

在江北,大家说话称呼都是礼貌疏远的喊大名,亦或者是关系亲近些的闺友都更愿意喊小名、乳名。

来江南跟这帮人认识,时温才了解到原来在深巷里混大的人,都会有一个别致的、让人能够记住的外号。

或是家里人嫌喊大名麻烦随口一叫,或是家里排行第几这样喊顺口,从小叫到大都早已融入骨子里。

提起外号来响亮堂的人,说不定提起真名别人都得愣半天,然后茫茫然问句,那是谁?

时温也入乡随俗,交谈问候间都喊他们的外号。

时温勾唇轻笑,咬了口骨肉相连回问道,“黑子,他的脾气很差吗?”

皮圈像是听到什么鬼话般,没等黑子回答,伸头用一手竖起遮着,自以为声音很轻的对时温讲:

“不是一般——啊——好…好,好!”

中途瞪大双眼猛然叫吼了声,迅速将被贺承隽狠狠踩了一脚的脚收回,嘴上还大声喊着:草,三哥,真特么疼。

引来桌上旁人幸灾乐祸的调侃,说活该。

时温被逗的媚眸弯起,嘴角上扬的弧度压不下去,觉得他们这样的生活比起江北那些,虚伪做作的名媛少爷们要真实的多。

每个人都知晓旁人家中的破事烂事,却不会多加嘲笑踩捧,尽力经营好自己的一方生活,偶尔酒后席见还能用自己的不如意作自侃。

简单到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去多加揣测。

哪像当时在江北,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里面皆隐藏着无数风波暗涌,稍有不慎就落人口舌卷入是非之争。

再往大里说就是几个家族的对立。

时温向来不喜欢过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因此从不主动去社交,也从不深交。

若不是因为那场意外认识陆夜白,她在江北就是孤身一人,毫无牵挂留念。

但时温想,从今夜开始,她是真的喜欢上了江南。

因为这里有可以不顾一切敞开心扉诉说,不用怕被听取算计的贺承隽,有可以喝酒撸串谈天说地的‘难兄难弟’。

谁都有过不去的鸡毛蒜皮,谁都有解不开的生活难结。

却都在坚强的用力生活。

她也想这样。

“贺承隽,他们为什么都喊你三哥啊?”时温将吃净的木签子扔在垃圾桶里,抽出张纸巾轻轻擦嘴,问出压在心底很久的好奇。

却没想到在问完这句话后,原本还有说有笑酒瓶相碰的桌上,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举着酒瓶刚碰一起的,不知道是该收还是该放;刚把毛豆放嘴里还没去皮的,不知道是该吃还是该吐。

气氛里有种诡异的尴尬。

徒留时温一个搞不拎清情况的人,媚眼轻眨了眨扫向他们,盖不住眸子里的困惑。

不知道他们这种反应是不是表示,她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反观贺承隽本人,嚼完口中的东西咽下后,手中把玩着那根细长铁签儿解释她的疑惑,“我是我家老三。”

大概是今晚的气氛实在太好,聊的尽兴吃的舒心,让时温短暂放下了对外界讯息的敏感。

闻言轻点了点头,想着这也不是什么不能问的问题嘛,便又接了一句,“那你前面两个是哥哥还是姐姐?”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更诡异了,那瞬间好似空气都不流动了,徒留大风扇将白烟吹散到他们这边来,杂七杂八的味道混合起来,浓郁的让人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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