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明月(72)
来老板只是与糜海仓核实了大哥来辉文和他交待过的有关事项,重复了支取银两手续和存下的银两的利息等,就开始给他介绍起马伯韬这个人来。
马伯韬,梁州府人。早年留学日本国,并在日本结识了中山先生,被其「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宏愿所感召,毅然回国加入同盟会。
这些年,以商人身份游走在安庆和冉州,联络各界爱国人士开展推翻帝制活动。
在冉州有一批包括来辉斌在内的钱庄、陶瓷、茶叶商人团结在他的组织之下。
听来老板这么一说,糜海仓想起了和父亲一起剖开竹签时见到过「马伯韬(略)」的字样,轻声问来先生:“马先生是否还有个兄弟叫马伯略?”
来老板告诉他:“当下涉及到人的问题知道的越少越好,必须知道的,我们会事先告诉你。而且,自己知道的也非常有限。”
在来先生与马先生联系的空档里,糜海仓的脑子快速闪现这一段时间那些看似蹊跷的事。
从盘龙寺住持鉴济大师的先知先觉,到管家阿贵父子的阴险表现,从神秘竹签的明示、暗示,到来老板兄弟的明里、暗里的支持,他感受到了其中的复杂,当然也感受到了自己于家庭、于国家的责任。
他开始理解父亲经常和他讲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意味了。
晚上的宴会一看就知道是来先生和马先生早就沟通好的。来先生和马先生都是带着夫人一起参加了,另外还有马先生的一个朋友也是带着夫人光临的,想来这种安排是要给客人一种家宴的感觉,也是特意制造一种随意的气氛。
作为主宾的糜海仓和莅临晚宴的三对夫妇都是第一次见面,虽然相互没有多少戒备心理,但毕竟都人到中年了,总体上还是理性多于感性的,寒暄和礼节礼貌性的环节,除了握手、自我介绍和相互敬酒之外,也不可能再有新鲜刺激的举动了。
随马伯韬夫妇赴宴的正是要卖冉州城里一所大宅子的主人姚崇炜夫妇。宴席后面的话题是围绕着那所徽派风格的宅第展开的。
姚崇炜向糜海仓粗略介绍了家族和宅子的基本情况。
姚家做茶叶和瓷器生意到姚崇炜他们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了。
八国联军侵华,特别是清日甲午海战后,东部的几个主要港口被迫开放,许多有眼光的生意人,都把生意做到了海外去了。
前几年,姚家开始参与对外贸易时,就是把茶和景德镇的瓷器贩运到浙江、福建沿海的几个港口,直接卖给欧美和日本商人。
但是,在列强的坚船利炮下和人家做生意,枪口下的我们不要说定价权,就是连讨价还价的胆子都没有。
很多时候,十石茶叶连二两银子也赚不上。慢慢地,他们尝试着直接把茶叶和瓷器卖到英国去,现在已经建立起了稳定的国内采购、外轮运输、国外销售的渠道。
为了方便生意,也为了避免舟车劳顿,他们已经在厦门定居下来了。
姚崇炜说:“厦门港阔水深,位于漳泉商圈中心,是个做海外生意的好地方。厦门和泉州一样,是著名的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早在宋元时期已经是发达的对外通商口岸了。
在清政府攻下台湾的次年(1684年),就颁令开海贸易,开放厦门、广州、宁波等口岸。
厦门作为福建唯一开放的口岸,漳泉商人云集与此。虽然当地居民主要是闽南人和部分客家人,但在海洋文化的长期荡涤之下,厦门人眼界开阔、思维敏捷、胸襟博大、兼容并包,一点都不排外,我们决定把这边的宅子处理了。
一方面这种砖木结构的建筑不能长期空闲,有人住有人管才能长久。
另一方面,马伯韬先生、来辉斌先生也希望我们姚家能用此宅为同盟会做些有益的事情。
“我们兄弟三个,我是老大,最早单独跑生意。父亲在世时,和港口打交道一般是带着二弟姚崎炜,和外商谈生意主要是略通英文的三弟姚岳炜陪同,我母亲也是在我们哥仨停留的地方轮流住住,即方便照顾我们的生活,也能经常和父亲在一起。自从父亲走了后,娘就不跟我们各地跑了,一直住在冉州城里这个老宅子里。”
看糜先生听的很专心,姚崇炜继续介绍道:“我们那个老宅子是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建的,最初是个两进的院落,到我父亲手里又在后面加了一进院落,包括一片水面差不多有十亩地,在这方圆几十里的冉州城也是数得着的气派府第,到如今将近五十年了。具体的情况等糜兄方便的时候去察看察看。”
糜海仓赶紧起身说:“糜某此次到这闻名遐迩的冉州城来除了考察茶叶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来找个让一家老小安身立命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