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落花时节(62)

作者:冷魂香客

我拼命地摇着头,拉着他不让他走,说:“不是的,华祺,他们弄错了,该去上大学的人是你,他们应该把你留下来的,你的成绩那么突出,你怎么能这样放弃了,你花过那么多的心血为不就是能上大学吗,如果你就这样走了,以后怎么办,你的理想怎么办?”华祺擦了我脸上的眼泪,笑说:“学校并没有把我开除,也许很快我就又能回来了,再说思佳上大学和我上大学不是一样的吗?等你明年考完了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就到你的学校附近找一个地方住,你上课的时候我工作,晚上我还可以到你们学校去听公开课不是很好吗?”

我哭,我看着华祺眼泪像雨水一样地滚滚落下。我能说什么呢,华祺,你还能让我说些什么?学校上课的铃声响了,我站在华祺的面前,望着他因泪水而变得模糊的笑脸,那铃声便仿佛阴暗角落传来的一阵阵阴郁的枭声,切断了华祺和我,和学校一切有关的联系。华祺轻轻拍着我说:“该上课去了,别又让老师批评了,快去。”我摇头,直到铃声停止,我知道再没有同学站在窗口看我们,于是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说:“小祺,我们一起回家吧,我不在乎上不上大学,我是因为小祺才一直这么努力的。”华祺拉我起来,抹干了我的脸,说:“不可以的,思佳,生活不是这么简单,未来有很多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发现,我们考大学并不是因为我们必须上大学,而是因为我们要生活,我们有一辈子几十年的生活,你明白吗,思佳?”

我回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在讲课。我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老师似乎没有听见,依旧边讲边在黑板上写字,同学们都朝我看过来。我又喊了一声,老师看我一眼却没有理我。于是我第三次放大嗓音再喊一声:“老师,报告!”老师放下了书本和粉笔,转过来面向我问我:“哪儿去了,迟到这么久?”我说:“上厕所。”老师说:“从下课到现在一共有二十多分钟,你都在厕所?”同学们低低笑了起来。我没回答。

这节课,我被罚站在教室外整整半个小时,也就是说,我没有上课。

这天放学,我回了家。到家的时候六点多,华祺不在。等到八点多九点,华祺没有回来。华叔告诉我,华祺从上午被赶出学校一直没有回家。

失去的不再回来

寒冷的十二月,寒冷的冬天。北风凛冽地刮过路边光秃的树枝,一声声飒飒凄寒的抖瑟声仿佛能撕裂冬夜的宁静,将天空这片幽冷的月露寒光浸透入每一个路人的心里。在这样冷峻寒峭的冬季夜晚里,有多少人正卧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又有多少人正在欢声笑语地传达着彼此的幸福温度?可是华祺,我那善良又温柔的华祺,他在哪里?在一路向前的追寻中,我不断地回忆着他离开学校时那种孤单失落的背影,和脸上那一抹始终宽怀慰藉着我的笑容,他为什么不回来?

“你要记得回家以后让菊姨和绢姨带你去医院,然后好好用功学习,你是可以考上大学的……”这便是他要告诉我的他不再回来了吗?不会的,你不是说过要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有思佳的地方,你怎么舍得离开呢?我走在路上,银色的月光在我的脚下,它会时不时地发出一种光芒,淡淡的,冷冷的,无情地刺穿了我的心扉。我流着泪,试图将这冰一样的月色化得柔和一些,温暖一些,至少,在它穿透了我的身体照在我心上的时候,可以让我看见一点点微弱的跳动着的颤抖。

找到华祺的时候,他正坐在村子外一家早已关了门的小铺屋檐下,身子斜斜地靠着后面的卷帘门睡着了。身边还是那一个他从学校收拾回来的衣箱。华叔在我前面第一个向他快速奔去,我和妈妈跟在身后。我震惊地扑向华祺倒在他身上,可是华祺没有回应我的哭声和叫唤,他已经被冻晕了。华叔把华祺扛上自行车送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说,他只是冻着了,很快会醒,可是,他的心脏病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和更换,所用的药物已经不能阻止心脏的急剧恶化,而且引发了其它的并发症。他的肺也开始变得虚弱。

华祺醒来已是第二天凌晨时分,医院病房一片漆黑,只有一两点屋外星光还在阴冷的空中无力地眨着眼。我和华叔听到华祺床边传来的一个杯子落地的声音,打开电灯,看见华祺想要坐起来。

华祺看见我很是惊讶地愣了一下,华叔到外面的护士房去要开水了。我忍不住哭着奔到他床边紧紧地抱住他,我骂他,我拼足了所有的力气使劲地骂他。我爱他,即使耗完了所有的力气我也要爱他,华祺,你怎么可以这样地来伤害我们的爱情?我用手狠狠地抓住他背后的衣服,多么希望自己永远只是他身体里的一根肋骨,不要生命,不要呼吸,只要陪着他一起走过他生命的最后一个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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