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珠(17)
礼王觉秋寂之不似玩笑,是真有什么大事找他,不由严肃了几分。礼王吩咐下人都出去,秋寂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能把他怎么着,下人守着也是碍事。
秋寂之听得零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室内又安静下来,才听礼王说道:“先生尽可放心说了。”
秋寂之沉声道:“殿下觉不觉得天下该换一个主人了?”
此话一出,礼王震撼至极,心中却涌上一股窃喜,他终于等到了。但他仍是稍显犹豫地否决,“这……不妥吧。父皇虽然龙体欠安,对朝政有所懈怠,但父皇可是爱民如子的好君王。”
秋寂之心中冷笑,他听出礼王在故意激怒他,好让他继续说下去推礼王上位。可是他也只能顺着说,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殿下此言差矣。圣上既然龙体不适,您更应该为君分忧。且圣上年纪大了,难免眼花,识人不清。若非您将证据上达天听,圣上现在还一心一意信任太子呢。如今太子被废,诸位皇子中唯有殿下您才学最为出众,又谦虚守礼,必能广纳贤臣谏言,成一代明君。”
礼王被秋寂之的一番话恭维得十分受用,“不瞒先生说,本王亦是想肃清朝堂,励精图治,给百姓一个和平安乐的盛世。可父皇还在位,哪里是本王想施展抱负就能行的呢,有心无力啊!”
秋寂之淡淡道:“圣上身体不适,哪日突然驾崩也是有可能的,殿下当早做准备。”
这话大逆不道,秋寂之说出来却丝毫不担心礼王恼怒,他知道这也是礼王所想,只不过礼王想借他之口说出来罢了。
果然礼王只是自然而然地表情上悲痛了一下,但他忽然反应过来秋寂之看不见,索性连面子功夫都省了。于是他的话听在秋寂之耳朵里,不光没有半点儿不情愿,还带着几分兴奋。
“先生谋略过人,此事本王交于先生去准备才放心。”
秋寂之从袖子中拿出早已备好的一个纸包。纸包被他手心出的汗浸湿,淡黄的草纸上深深浅浅斑斑驳驳。秋寂之将纸包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放,“这种药加入日常饮食中,不出三日,即可事成。”
言罢,秋寂之将药包又往前推了推。
礼王两手揣在袖子里,不动声色地往后缩缩身子,没有去接,而是高声喊来候在外面的一个随从,“来,将此物交给宫里的春和宫李公公。”
随从应下声,恭敬地退下。
秋寂之对礼王在宫里已经安插好人手并不意外,他不欲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三日后,愿殿下达成所愿。”
礼王稍显为难地说道:“这也是大势所趋,本王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他话锋一转,“秋先生放心,若本王荣登大宝,一定给许家一个公道。”
秋寂之俯首作揖,“如此秋某先谢过殿下了。”
第四日清晨,丧钟响起,举国吊唁,许含珠才知晓圣上驾崩之事。惜春楼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许含珠仔仔细细听起来。
他们说圣上昨夜歇息前还好好的,还临幸了春和宫里的丽贵人。可第二日太监喊圣上早朝,圣上一直没回声,倒是丽贵人被吵醒了。丽贵人推了推圣上,才发现圣上的身子都僵硬了。这才知道大事不妙。
许含珠面无表情,不悲不喜。一个污蔑良臣的君王,死了也不配得到百姓的哀悼,至少不会得到许含珠的哀痛之情。可圣上死了,许含珠也不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因为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为她父兄之事做主,尽管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能。
秋寂之来见许含珠时,察觉她的兴致不高,他有意宽慰,“你放心,先皇驾崩,新君很快就会继位。几位皇子中,尤数礼王贤明远扬,母族妻族势力都不容小觑,他的胜算最大。而他应承过我,会为许家平反。”
许含珠听过礼王的名声,他是几位王爷中突出的贤德之人,年年捐钱半学,经常施粥救济流民。哪怕百姓目不识丁,也一定能说出几句夸赞礼王为人的话。
可是许含珠心中仍不踏实,“礼王登基,日理万机,哪还能记得许家的事。”
秋寂之也想过这种情况,他不指望礼王登基第二日就给许家平反,但确实不能拖太久,“若真是这样,我有办法催他。”
他私下与礼王合谋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这些事儿既是推礼王上位的关键,也是秋寂之握在手里的把柄。
礼王这般爱惜名声的人,应该不会想让这些事被公之于众。
许含珠一直都不知道秋寂之到底在给礼王办什么差事,她问过几次,秋寂之都不说。可许含珠敏锐地感觉到,他做的一定是很危险的事情,都是为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