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珠(16)
礼王逐渐拉开一侧的嘴角,笑得满意中带着几分邪气。反正眼前的人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礼王不用刻意维持自己的表情,但他还稳着自己的声音,“本王自然理解先生的难处,不会对先生生出芥蒂的。”
秋寂之沉默着,礼王不会对他心怀芥蒂吗?
可他自己已经难以面对自己了。
“许家蒙冤,本王亦是心痛。”礼王招来外面候着的亲信,吩咐道:“按先生说的去办。”
等礼王亲信的脚步声远去,秋寂之也要告辞了。
礼王起身送别,“先生真的很对本王的胃口,不像本王身边的其他谋士简直是白养的。日后本王再有难处,可要仰仗先生了。”
“好说,王爷尽管吩咐。”秋寂之微微颔首,与礼王道别后离去。
他知道礼王日后少不得麻烦他,他也不太介意,只要礼王能尽快给许家平反就行。他脏了的手不怕后面多脏几次。
礼王一将证据呈给圣上,圣上大怒,不日便下了诏书废除太子陈世泽,与其舅父李淮一并打入天牢关押,连皇后也受了牵连,被打入冷宫。
然而事情还是与秋寂之计划得有些出入,因为圣上并没有给许家平反,而是将太子和李淮认定为贪赃的主谋,许家父子是为共犯。
惜春楼鱼龙混杂,传起消息来尤其快,许含珠不用等到秋寂之来告诉她,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秋寂之带着许含珠喜爱的小点心来,许含珠一点儿用的心思都没有。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明明真正贪赃的人已经查出来,也判了,却没有还父兄一个清白之身,而是又被翻出来认定为共犯。
她简直快崩溃,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到底还要怎样?
冤假错案难道永无沉冤昭雪之时吗?
秋寂之心情也很低沉,“礼王说,圣上不认许家父子没有牵扯其中,刑部不可能误判,只是之前漏掉了太子和李准罢了。”
许含珠嘲讽道:“是刑部不可能误判,还是圣上觉得自己不可能误判或者不愿承认误判呢?”
圣上确实是不偏袒太子了,可他在偏袒自己。
她曾经也是连想一想那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不敢的普通女子。若不是真的心冷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此刻从许含珠口中说出,怎么会没有半点儿避讳之意。
连坐在最高位上的人,都不肯给许家人清白,许含珠想不到谁还能救她。
她于绝望中扑在秋寂之身上,狠狠抱住他的脖子。
秋寂之猝不及防,脖子隔着薄薄的轻纱感受到她手肘间的体温,深觉这样于理不合,却又不忍心推开此刻脆弱无助的许含珠。
他感觉到她细腻的指尖在他的背上抓挠,然后绕到他的胸前,去拉扯他领口的衣服。
秋寂之愕然,茫然无措,直到胸前的皮肤传来凉凉的触感和被指甲划过的些许痒意,他才死死扣住许含珠的手,“你在干什么?”
“我想给你……我离不开这里了……”许含珠语无伦次,说话断断续续,越说越崩溃,“我不想便宜了别的男人,至少让我的第一次给喜欢的人吧。”
秋寂之眼睛的部位狠狠一阵酸楚,尽管他已经失去眼睛,许含珠的这句话还是带给他强烈的压抑感。他胸口又闷又堵,说不出话来。他设想过无数次与许含珠的新婚夜,却绝不是在这种情景下。
他说服自己,也是在安慰许含珠,“还没有到这一步,我们还有办法!”
“……哪里还有出路呢……”许含珠低声呢喃着,至高无上的人为了可笑的面子容忍冤假错案错下去,他们去争,恐怕会连自己的命都丢掉。
毕竟皇帝不愿承认错误,却可以抹除错误存在的证据。
秋寂之暗暗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拍拍许含珠的发顶,“我不惜一切,一定会还你父兄清白,带你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许含珠不报什么期望,但秋寂之的话令她很感动。许家遭难后其他人能躲的都躲,本来也没几个人搭救她一把,而秋寂之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对她不离不弃,她怕是再也不会遇到这么好的人了。
第8章
当晚,秋寂之离开惜春楼后调头去了礼王府拜会。
他在书房静候了一个多时辰,三番四请才等到礼王来见。
夜色已深,秋寂之还不知难而退,礼王稍稍有些恼怒,他肆无忌惮地瞪着不识好歹的秋寂之,反正秋寂之看不见,他不怕得罪人。
不过礼王的语气保持了一贯的温和,还带了些许为难,“秋先生,本王已经与你说得很明白了,许家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你怎么……嗐!”
“秋某所来是为另一件事。”秋寂之的心沉了沉,带着三分试探七分决绝,“请王爷屏退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