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48)
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要我抽你,别人不敢,但这种抽打龙子龙孙的机会我怎么会错过呢?
胡善祥接过鞭子,含冤带怒,抡圆了胳膊,狠狠将鞭子甩过去!
皮鞭抽打的连空气都在颤抖,胡善祥心道,怕了吧,你肯定躲开。
但出乎意外,朱瞻基没有闪避,就站在门口挨抽,一声闷响,抽在他的胸膛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抽。
轻便马车车厢窄小,鞭子又太长,牛筋缠就的鞭子有弹性,从中间折回反弹,鞭梢如刀,朝着胡善祥的面门飞来——她的脑袋正到朱瞻基的胸脯,眼瞅着鞭梢要抽到她的脸。
完了,今天被狗咬,还要被鞭子抽。
胡善祥闭上眼睛,啪的一声脆响,居然一点都不疼!怎么光听雷声看不到闪电?
胡善祥睁开眼睛,看见鞭子就像毒蛇似的缠绕在朱瞻基的手上。
原来朱瞻基见鞭梢反噬,就伸手往后拽鞭子,鞭子再次反弹,缠住了他的手掌。
朱瞻基把鞭子绕下来,手掌上留下一条紫红印,看着就很疼。
朱瞻基觉得胸脯火辣辣的疼、左掌也快要断了,他驾轻就熟,从桌子下面抽屉里拿出药酒在伤处揉开,就像一匹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
活该,打鸟终被鸟啄。胡善祥丢弃了鞭子,走到门边。
“你还要干什么?”朱瞻基扔下药酒瓶,从后面扯住她的衣袖。
“你放开!”胡善祥一甩衣袖,恨不得拿把刀把朱瞻基碰过的衣袖裁开,“我要下车,自己回宫。放心,我不会哭哭啼啼的,没有人会‘误会’你在马车里对我做了什么卑鄙下流的事情。”
朱瞻基看着她两行胭脂泪,还有双唇和下巴上散落的闪亮细鱼鳞,把地上的菱花小镜捡起来,“你照镜子看看自己。”
胡善祥还以为他在讽刺她,忙道:“你才要照镜子——”
看到镜子中糊着胭脂和鱼鳞的狼狈少女,话语戛然而止。
胡善祥端起茶壶,往手帕上倒温茶洗脸,擦去残妆。
再照镜子,除了眼睛因哭过红彤彤的以外,并没有异样。
胡善祥整理了仪容,又要开门,朱瞻基又拦住她,“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也道歉了,你为何还要走?出门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你。”
如果今天胡善祥不露面,唐赛儿是不会与我合作的。
胡善祥说道:“我不干了,从现在起,我退出端敬宫,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在被朱瞻基强吻以前,胡善祥对他有着普通人对皇家天然的敬畏和服从之心,一言一行都以君为尊。
现在剥去了朱瞻基皇太孙的华丽外壳,真实的朱瞻基自恋自负,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却把市井话本小说里男主角历险、各色美女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内容读到了心里,以为她是也是轻薄浮浪之人。
皇太孙的形象在胡善祥心中已经坍塌了,所谓天家,不过如此!所谓储君,不过如此!
因而胡善祥和朱瞻基私底下说话,也懒得用”殿下“、“微臣”这种表示君臣关系的称呼,直接你我相称。
这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朱瞻基慌了,忙道:“你本就是我端敬宫的人,你刚考上女官,考过了宫规,这就放弃了到手的功名利禄,要回济宁老家嫁人生子?”
“谁说我要嫁人。”胡善祥呵呵冷笑道:“紫禁城之大,不止你一个端敬宫。”
朱瞻基剑眉一竖,“你要投奔汉王世子?”好家伙,当差第二天就投奔敌营了!
“你们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胡善祥恨屋及乌,“难道我只能靠男人吗?我是凭着真才实学,堂堂正正考进宫的女官,马尚宫亲手判的试卷,乙等成绩过关。北平的紫禁城女官都归马尚宫管,我向你面辞之后,自是去找马尚宫,这两年就要迁都了,宫里正是用人之际,我很快就会有新差事。”
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
马尚宫是凭本事在宫里立足,向来“目中无人”,据说有时候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你一个皇太孙难道比皇帝还有脸面?
大树底下好乘凉,胡善祥有桀骜不驯的马尚宫撑腰,才不怕朱瞻基呢。
“不行。”朱瞻基说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胡善祥说道:“哦?你要霸占女官?我会大声嚷嚷出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谦谦君子皇太孙的真面目。你就不怕被群臣弹劾,储位不保?我看汉王殿下对你的位置挺感兴趣的。”
连一个刚当差两天的女官都晓得我的困境。难怪军中还有宫里的人对我这个储君大多没有信心,觉得不是可以托付前程的人,不愿意效忠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