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49)
朱瞻基顿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一直以来,除了偷看市井话本小说,他一切都按照夫子们对他“明君”的教导来行事,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
但有什么用呢?除了皇爷爷总是赞他“好大孙”。
皇爷爷还在,他的储位无人能撼动,除非他死了。
可是皇爷爷老了,这次北伐回来,连胡子都花白,能护他多久?
终究还是得靠自己的势力啊!这次山东之行,让我看清楚了自己和汉王势力差别到底有多大。当年皇爷爷从建文帝手中夺得皇位,我若一直掌控不了军队,迟早走了建文帝的老路,被自己的亲叔叔逼得自焚退位。
前车之鉴,朱瞻基没那么容易放弃。他倒了一杯茶,递给胡善祥,“我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这有端茶认错的意思。
胡善祥又哭又骂的,的确口渴了。龙孙主动给我倒茶,不喝白不喝。
胡善祥接过茶杯,一气喝完,“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都已经撕破脸了。若以后还要天天见面,大眼瞪小眼,就像一对强扭在一起的怨偶,相见两厌,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和离’,咱们各走各的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胡善祥铁了心的要走。
朱瞻基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留,“我跟你之间是公事,和牵扯不清的怨偶不一样,公事公办,要解决的事情无非是钱和权。钱,你不在乎,但是权呢?”
朱瞻基诱之以利,说道:“你进宫是为了升官,你若跟着脾气古怪、要求苛刻的的马尚宫,什么时候能够升到五品尚宫?但是我能让你平步青云。”
这种诱惑对“官迷”胡善祥而言无疑如一块肥肉掉在饿了三年的人嘴边,馋的慌,但是……胡善祥今天对皇太孙的信任跌落到了十八层地狱,觉得他在给自己画大饼,说道:
“你现在有求于我,当然什么承诺都说得出,待将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胡善祥心想,还是跟着马尚宫混吧,升的慢,起码旱涝保收,能稳住女官这碗饭。
朱瞻基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说道:“我晓得你读过一些书,马尚宫在钦天监,需要懂得星象天体、算术测量的助手,天文和算术这两门学问,你懂得多少?万岁山观星台上十几座天文仪器,你会用那一个?”
胡善祥:星象的话,只晓得牛郎织女星。算术……仅限于看得懂账本,会打算盘。天文仪器……啥都不会用。
学海无涯,在山东济宁老家里,胡善祥所学在官家千金里算是出挑的,是个才女,可是到了京城,见过绝地求生、英姿飒爽的唐赛儿;拜服一身傲骨、天文奇才马蓬瀛,胡善祥方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她有许多东西都不懂,自惭形秽。
但,在朱瞻基面前,胡善祥不想认怂,得想法子要朱瞻基主动放人,知难而退。
胡善祥眼珠儿一转,想了个法子,说道:“既然皇太孙和我谈利益,那么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当端敬宫的尚宫,今年就要升官,你可做得到?”
“我做不到。”朱瞻基摇头,“我与你坦诚交代,目前的皇太孙宫其实还在江南的应天府紫禁城,北平的端敬宫几乎是个空壳,皇太孙宫的尚宫是易碧渊,易尚宫是洪武二十六年考进来的女官,才华横溢,德高望重。前几年还跟着我来北平紫禁城,打理端敬宫,但她是江西人,水土不服,连生了几场病,我就命人把她送回江南调理身体,她的位置无人可替代。”
胡善祥就没打算他会答应,只是找个借口罢了,她双手一摊,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我就说没什么可谈的了,我要的你给不了。停车,我要走了。”
上贼车容易,下贼车难。朱瞻基如门神般守在门口,寸步不让,“虽说尚宫当不了,但是到了年底我可以把你升到六品司记的位置。”
胡善祥笑了笑,脸上写着两个字,“不信”。
她现在是九品女史,按照她分管文书进出的职责,往上分别是八品掌记、七品典记、六品司记。
从九品女史到六品司记,现在是四月份,她到了年底也只有十五岁,怎么可能在八个月之内就连升三级呢?
不可能。
朱瞻基从抽屉了拿出笔墨,铺开纸张,写了手谕,盖上印章,递给胡善祥,“口说无凭,手书为证,现在相信了吧。”
胡善祥看着墨迹未干的任命状,上头写着因她护驾有功,升为司记,落款是十二月初八,正是喝腊八粥的那天。
“护驾?”胡善祥不解,“你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如何算出腊八节这天你会遭遇刺杀,还是我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