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打灯+番外(220)
孟逢熹要人把自己送到京城,就让人回去了。
她下了马车,同黑衣女子告别,掩好身上的棉披风,往城中最热闹的酒楼去了。
一进酒楼,就被热烘烘的暖气和喧闹扑了满脸,店小二热情地迎上来,满面笑容地招呼她,“这位姑娘这边请!要吃点什么?就您一位吗?”
孟逢熹原地站着不动,顿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般摇摇头,用雍俪话开口道:“我……我想同你打听一个人。”
京城东边,高宅大院一家挨着一家。
临近午时,一家安静得好像没有人住的宅院的大门忽然开了,脚步蹒跚地走出一位白发苍苍提着酒葫芦的老人,老人动作迟缓地关好门,一转身,就愣住了。
面朝着大门的路上,安安静静地站着一个女子,女子裹着厚厚的白裘连帽斗篷,也遮不住瘦削的身形,她人已经不知道在大雪中站了多久了,身上落了一层白雪,衬得整个人的轮廓都模糊不清,像半睡半醒间的一场惺忪朦胧的梦,只一双眼睛清凌凌的,一眨不眨地望着这边。
老人一转身,刚好望进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老人眼睛已经昏了,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同样也看不到女子眼睛里带着怯意的复杂情绪。
孟忠不知道多少次会像这样,看见一些人,听见一些声音,只有他能看到,只有他能听到。
所有人都说他病了。
后来他也觉得自己是病了,有些东西,听得多了,见的多了,心灰意冷了,他自己也不信了。
不如不去看。
他定定地看了会大雪下一动不动的那个女子,收回目光,沉沉地叹口气,心里盘算着待会打了酒再去找大夫抓些药。
大过年的,也不得安生。
他自顾自地想着,几步远外的女子忽然动了,她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一直走到他面前,才抬手摘掉了帽子。
继而孟忠听到女子带着雍俪口音的声音,“忠伯。”
这声音陌生极了,可这个称呼和口音却只属于一个人,孟忠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反应缓慢,脑海空白一片的定在原地,看着女子的脸,听她又说,“十年多不见了,您还好吗?”
孟忠慢慢睁大眼,手抖起来,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又是假的吗?
又是假的吗?
他到了如今,彻底疯了吗?
还不放过他么?
女子上前一步,扶住他,“我是孟逢熹啊。”
“您还记得我吗?”
“我回来了。”
孟忠低头,看着扶着自己的那只手,他慢慢抬手,握到一只冰凉的手,呼吸一顿。
从前不会这样的,从前他什么都握不到。
孟忠彻底乱了,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真是假。
从前无数次落空,无数次失望,让他已经没勇气去相信了。
孟忠在慌乱中握紧那只冷冰冰的手,回头朝门内大声喊,“念子——!念子啊——!”
很快有个年轻的男声高声应了一声,然后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伸出一个脑袋,“怎么了爷爷?”
不等孟忠再说什么,少年看清门外的场景,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冲出来拉住孟忠的胳膊,一边扯,一边惊恐地压低声音,“爷爷!这大白天的!你在门口拉着人家姑娘的手干什么?!快撒开啊!”
孟忠好像没听明白,少年看着他呆呆的表情,急得不得了,只好更用力地去掰孟忠的手,尴尬地朝孟逢熹笑笑,“姑娘对不住啊,我爷爷他……他……”
少年似乎不愿说出来,只隐晦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不是故意冒犯您的,对不住,对不住……”
孟忠猛地打断他,“你也能看见她?”
少年急得满头大汗,“啥?当然能啊!爷爷你快松手啊!这般拽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孟忠声音都发抖了,他带着哭腔,颤抖着抬手指着孟逢熹,又一遍地问,“你能看见她?不是假的?一个姑娘?你也能看见一个姑娘?!”
少年听懂了,动作停住,有些难过地停住动作,“不是假的,我也能看见,爷爷您看到的是真的。”
孟逢熹想起去年初见时那几个男人的议论,才明白孟忠把她当作了幻觉,她心头一酸,再次出声,“忠伯,我是孟逢熹,我真的回来了。”
方才少年怎么也拉不开,孟忠这时却猛地撒了手,原地后退了一步,盯着孟逢熹。
少年也愣住,看着面前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