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炤炤(70)
我忙抬起头去看,是先前见过的沈列。一袭黑色短袍显得身姿挺拔,在他身上十分贴合,他似踩在坚硬无比的板块上,每一步都稳健自如,惹得一边的袍角拂起又飘落。
凤眸微睥,他带着几分未长开的青涩和与年龄不符的从容。我不禁想,要是再长大些,他与李瑾阙兄长究竟谁更好看?
他拿过牛皮壶摇了摇打开,“果真是琥珀春,国子监严令禁酒,可见五弟费了不少功夫。”,我闻着这熟悉的酒香,竟觉得有些亲切。沈邑讪讪一笑,显然没想到会被抓个现行。
我似是了然,猛一转头,“我知道了,你想灌醉我然后到祭酒那儿去告状,这个罪责可不轻!”。沈邑挺了挺胸脯,“你你...你别胡说,我是真心实意想请教你功夫,况且这琥珀春闻之似酒可却不醉人。”。
“可是过不了多久身上就会散发出愈来愈浓的酒香,对么?”我用手扇了扇酒气,果然是淡淡的清甜,和大哥饮的一般无二。
他见我连这个也知晓,“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我看着大哥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避过父亲,甚至连香袋都用上了,只为在他眼皮子下喝上一壶酒。这样想起来,也是好笑。
“你以后整我之前都掂量着些。”我拿剑作势要戳向他,他忽地把眼睛紧闭住,我却只轻挑了他的领口,“失礼,不过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我心中暗自好笑。
却见一旁的沈列颔首,眉眼鼻唇有棱有角,面上似挂着笑。两个人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不禁暗自嘀咕。
沈列开了口,“我听瑾阙和贺家公子说你胆识过人,果真如此。”他似是无意间望了望我手中的剑,我忙把它收回,“三皇子赎罪,是在下无礼了。”。
他虚扶一把,也并无怒意,“方才的确是五弟之错,国子监内不必多礼。”。我抬头一看,沈邑早已在远处的练兵场台子上坐着,这下倒是安分。
“听闻妹妹去了佳容阁?不知一观之后感觉如何?”没由头的来了这一句,我有点发懵,又瞪大了眼睛,难道说...“佳容阁也有三皇子的一份力么?”沈列轻点了点头,“此事极少人知晓,妹妹可得帮我守住。”。
原来李瑾澜所说的人情就是三皇子的这份人情。可见,三皇子与李瑾澜的交情是好。“佳容阁仿若天成,乐曲舞曲也是极难得。”我想到桥下细细的流水,叮咚声让我又忆起扬州的流觞曲水来,便向沈列提起此举。
凡是有水的地方皆可一乐,除了闲情逸致,风雅之士聚在一起,想必所谈所见所感都是风雅至极的,也可以一改旁人对歌舞坊的一贯看法。
说似无意,沈列的眼睛倒是亮了一瞬,“如此,我记下了,多谢妹妹高见。”。我挠了挠头,“区区拙见,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沈列却不然,“小小年纪便极有看法,静候你在中秋监生宴上的表现。”他扬着嘴角,扫去些眉宇的冷峻。
由于对沈列的印象极好,连带着沈邑也顺眼了几分。上次他在训练场上一闹,再也没有轻举妄动过,但接连好些时日都和我同时出现在训练场上。
我练武时他也偶尔来与我比试,态度却没了先前的那般高傲,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看着。有时候练的烦了,我便主动邀他来拆我的剑招。久而久之,我俩也能打上很久。
最后一点太阳的边角没入西山,天边红霞渐暗,我瞧着脚下的影子,正朝练兵台的剑托走去。
“这些时日,我俩对剑的招数大抵都能编一本谱子出来。”方才沈邑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正如棋逢对手,练武时若遇到一个一心拆招想打败你的对手,其实也是一种幸。
我瞧着剑柄,默默出声,“这些时日,你又锋利了不少。”。
一出训练场,我便见到了王陵之,原以为她是在瞧旁人,却不想正朝着自己走过来。她拉着我的手朝一边站定,圆溜溜的眼睛朝四周望望,“方才我瞧见沈邑从里边儿出来,你俩又在一起练武了?”。
我有些不解她为何这般紧张,点了点头。她揪了揪头发,显得有些着急,像是有些话要脱口而出,却又被她憋了回去,“不行不行,这要我怎么说?可是不说你这个脑袋你又...哎,这怎么办...”。
我瞧着她踱步,“到底何事?你快说。”她这样来回走着,搅的我心里也有些乱。
“你和谁练武都莫要和他!他简直是坏人!”王陵之愤然,攥紧衣角,“那日我们遇刺,追我的那个黑衣人,他就是沈邑派来的。”。
耳边似响起一记闷雷,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我们?缓过好半天,我动了动身子,“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是不是哪里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