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74)
“可陛下……”
“我已说过了,我信他,你听见了吗?”
“是。”灵素顿了一下,而后平静地往下说,之前一切的话好像从没有过,“西府薨逝,薛氏次日便以贪污军费之名,围了怀府,并连夜遣人往前线送信。”
“我没有收到过这样的信。”白无忧声音仍然平静,离沈雁所知的那个,飞扬跋扈的姑娘相差甚远,“咱们心里都明镜似的,这不过是个由头而已。”
她接着说下去,“我不仅没收到信,而且在回京的路上还遭到截杀,全靠我王兄引开追兵,才勉强逃得性命。京中如今何人主事?我王兄可有消息?”
灵素回道,“薛氏独揽大权,怀氏全族被软禁在西府,西府谏议不知所踪,我们的线人说他目下躲在内廷参议大人府上,不知是真是假。”
“薛莹?”
“正是。”
她本不该做这样的事情,沈雁想着,那位美人是薛家嫡女儿,举动温柔,行事谨慎,从不行差踏错,她为何要做这种事?背弃自己的父亲和家族?
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又或许只是讹传。
“秦地诸位城主可有动静?”
“久安城当夜举了义旗,可惜攻城器械不足,不出三日已然兵败,其他的……”灵素打量白无忧神色,“我已向各位城主传信,教他们速来楚庭举兵勤王。”
“现在有几个回信?”
“三个。”
“给北地王赵氏寄过信吗?”
“不当如此。”直到此时,梦山才说了第一句话,“您离开京中,便该长公主承继大位,此时您不该找她。”
白无忧笑了,“你不明白,她是我嫡亲的姐姐,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她不会叛我。”
梦山稍微靠近她,轻声细语地劝道,“即便是骨肉血亲,在这执掌天下的权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陛下或许年轻,可梦山已经老了,骨肉相残的事情见得许多,陛下江山安危,如今有倒悬之急,长公主对您是最有威胁的人,薛玉楼没有去寻她已是万幸,这时候不宜让她入京,只恐反成祸患。”
白无忧默然不语,一串脚步突然从她身后传来,木芳正站在门外。
“城主,代议大人,有人求见。”
梦山坐在原地不动,只吩咐道,“我有贵客在此,现在不便见他。”
“但那人说……”木芳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眼睛落在白无忧身上,“他带来的消息事关皇家江山,万万耽误不得。”
“他什么打扮,姓甚名谁?”白无忧用手势止住梦山,开口问道。
“那人说自己姓刘,是北方护军曹将,脚下蹬着马头口的靴子,身后背着雪竹杆的箭。”
“是我姐姐来了。”白无忧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提到喉咙口——她很快就会知道,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带来的是背叛的刀刃,还是救命的援军。
“就在此处见他,即刻。”白无忧命令,“我和雁儿去影壁后听着。”
梦山笑起来,“也可以。”他说,“那陛下且请移驾隔壁,此处交给我来答对。”
过不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就沿着楼梯传了上来,即便是在最高的屋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北方没有高楼,因而北方人也学不会南方人那种,贴着楼梯边走得无声无息的本事。很快,一个有琥珀色眼睛的北方军人走进来。
沈雁发觉坐在对面的女孩,手指有些轻轻颤抖。他一把便拉住了他,发觉那白皙的皮肤上沾着细汗。
“你在害怕什么?”他轻声问,白无忧只管盯着桌面,眼珠一动也不动,“你别说话,让我听着。”
他们交谈的声音熨帖地传过来。
“老朽南方偏远之地,少见有北方贵客到此,不知刘将军来此何为?”
“赵王听说京中东西二府相争,陛下在魏宋不知所踪,特来请城主商议。”
吴梦山笑了,“商议什么,老朽这座城,离魏宋也远,离京都也不近。”
“这话说的。”军人亦赔笑道,“谁不知道这南方地界是您作主,如今陛下不知所踪,论理该我家主上承继大位,我们都是北方人,这南方地界,还要您老多多费心。”
自指尖到手掌,沈雁握着的那只手,温度迅速消褪下去。耳边,吴梦山仍然在问,
“长公主就如此自信,老夫必然会站在你们这边?”
“怀氏已无东山再起之势,京中十停人有八停是薛氏和长公主的,梦山先生是个聪明人,怎会不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白无忧握着沈雁的手,指甲扣进了他的掌心。沈雁走到她身后抱住她,两人默然无言,过了许久,沈雁觉得自己的胳膊肘上传来一点湿润,他失意的少女,正将小脑袋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