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73)
雪江沉默不语,对身边的郑氏公子告辞,撩衣登船。
“咚”,紧跟着他上来的是一声轻响,船头稍稍摇了一下。挎着百宝匣的姑娘像朵花似地落在雪江身边。
“你看看,雪江要去了,她也要去了不是?”梅二姑娘也自船舱里走出来,衣带飘摇,有弱柳扶风之状。
“你又来做什么?”雪江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小妹低头整理衣饰,脸上笑容天真,“过几天我哥哥来楚庭,我就坐你的船走一程,在你家住两天。”
雪江半晌无话。
“你这么不喜欢,明儿我家去。”小妹见他只管不言不语,将头一扭,跳上另一艘船,雪江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原地转了几圈,显得很是窘迫。
东方此刻已然即白,江上战船一只只熄了火把,烧过的松油味儿飘散在空气里,他们临走之前,尚还听见白夫人用娇软的嗓子对她严肃的丈夫撒娇,
“头疼。”她的声音轻飘飘像是踩在棉花上。
“你喝那么多的酒。”白氏面无表情,皱着眉头扶着她的腰。
“要不我们也家去。”白夫人黏在他怀里撒娇。
白氏只好也向郑氏告辞,郑氏叹口气,又看梅二,道,“二姑娘身子弱,早上露重,我将你送回下冯去吧。”
梅二用手帕子掩着口唇,一张俏脸苍白着,婉转地“嗯”了一声,扶着小丫鬟的手进去了。这时候载着白无忧和沈雁的战船已经出发,直奔江边慧日楼前。在江线上,日色由白转为鲜红,又自鲜红转为橙白,昨夜片刻的安静宛如幻梦一场。
“你以为会是什么事?”白无忧跟他并肩站着,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多半是京中的消息。”沈雁思索着,“既然找我们商议,说明还是有帮我们的意思。”
“这不一定。”白无忧笑一下。
“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们,何必再要找我们呢?”
“或许。”白无忧离开他身边,走到木芳面前去。
“看来你不是普通侍卫。”
“您也不是普通王族。”木芳还以微笑。
“不说这个,我的侍卫都在吗?”白无忧环顾一圈,四周都站着楚庭水军,如一片黑雾,将远远近近的船都铺满。
“这不都在这里。”木芳说着,便将身子让开,露出身后的人来,都是颜色鲜艳的衣裳,十七八岁的年纪,腰间挎着附佘弯刀和短-*/枪。白无忧挑眉看了一圈,
“不错,她们不太懂规矩,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您说哪儿的话。”木芳轻笑。
高峻的慧日楼自水面上显现,如同一柄剑直插水中,他们自水路登岸,木芳在前带路,特别叫他们的侍卫跟在后头。
这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沈雁心想,他自敞开的窗口望下看去,地面正在盘旋下降,空气中的潮气褪去,和暖的夏风自窗口扑入,云自窗外流过。他们一路走上塔顶最高处的房间。屋子里满是药味和熏香的气味,一个女人垂手侍立一侧,她跟和雪江打扮相似,都是道门衣裳,绣着银鹤的大袍一直垂到地上;男人约跟薛玉楼一般年纪,身穿辞灰色芙蓉纹的外袍,袍襟用一个缕金鹿角扣,两鬓微有银霜,比起薛玉楼显得更为雍容,但目光和蔼慈祥。
“灵素,别来无恙。”白无忧先去招呼女子,又对坐着的男人点点头,“梦山城主。”
梦山在座位上坐着,拱手一礼,“重病在身,不能全礼,陛下勿怪。”
“陛下。”灵素则走上来行礼,亲自引她坐下,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沈雁,客气又轻慢地道,
“咱们接下来的话,怕不合适让外人听罢。”
“他不是外人,是我倚重信赖之人,你尽管说。”白无忧道,看着他,目光中全是不容置疑的信任,她拉着沈雁坐下,灵素看她如此,将剩下的话都隐住,不说了。
“京中可传来什么消息吗?”白无忧问道。
“西府怀镝病薨。”灵素一边说一边谨慎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出乎她意料之外,白无忧脸上未变。
“您早知道?”
“雁儿已对我说了,在我们下楚庭的时候。”
灵素听了这话,眉头立即皱起,她站直了身体,转到沈雁身前,反复打量着他们。
屋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灵素陡然压低了声音开口,“沈氏背主,将所有消息尽皆封锁。公子如何得知?”
“沈晴秋嫡子,沈鹤渊亲口所说。”沈雁平静地回她。
灵素沉沉呼出一口气,对白无忧道,“说起来您也算是沈氏嫡子……沈家已叛主投敌,陛下果真信得过他?”
白无忧坦荡地盯着他,“这一路上,他但凡想杀我,我早死了。此事不用再提,你接着说,西府病薨,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