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38)
“都符合家乡的传统,并且……并且……”后面又是一个淑梅不认识的生词。
“并且按部就位。”戴安没有一点不耐烦。
“并且按部就位,是玛丽亚的任务。她像飞一般地跑到……”淑梅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差,有些不安地看了戴安一眼。
“跑到这里又跑到那里。”戴安没有看淑梅,而是盯着她手中的书。
“跑到这里又跑到那里,呃……呃……”淑梅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撞开。”戴安给淑梅提示。
“撞开所有挡路的人,一整天都用她的……她的……”淑梅咽了口吐沫。
“用她的大嗓门儿。”戴安和蔼地看了淑梅一眼,对她笑了笑。
戴安的微笑安定了淑梅慌乱的内心,她也对戴安笑了一下,接着朗读道:“用她的大嗓门儿,指责和……和……”
“和斥骂。“戴安语调平静,听不出任何不快或不满。
淑梅磕磕巴巴,几乎每句话都有不认识的生词,她即尴尬又有些难为情,但戴安好像完全没注意道这些。她们进行得很艰难,一个小时才读了两页。
“好了,淑妹,今天就到这吧。来,喝点水,润润喉咙。”戴安把淑梅的茶杯加满。
淑梅喝了两大口,忐忑不安地说:“对不起,我今天,今天……”
“干嘛要对不起?”戴安笑着问,拿起一个草莓递到淑梅手里。
“我,我太差了,让您费心了。”淑梅是真心道歉,她怕戴安不想再教她。
“你要是英语很好就不用来这儿学了,是不是?”戴安有点俏皮地看着淑梅问。
“可是,可是……”
“没关系,别担心,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我教过的人里面,有些还不如你。”
“噢,真的吗?”淑梅听说自己不是最差的,心里好受了些。
“是的。别着急,慢慢来,学语言就是要敢说,多读。你很聪明,应该提高的很快。”
听戴安说自己很聪明,淑梅感觉自信了一些,她低着头有些羞涩地说:“但愿如此!”
“没问题,来淑妹,放松,吃点东西,咱们来谈点轻松的。”戴安拿过淑梅的书,和自己的书摞在一起,放到边上。
她们吃了些点心和水果,戴安提议去外面走走。后院绿草如茵,微风拂面,隐约可以听到小河里流水的声音。她们来到小河边,河水不深,大概二三十公分的样子,水流撞击在河底的石头上,溅起白色的水花。河面不宽,应该不到两米,河床被厚厚的植被覆盖。戴安和淑梅站在白桦树的树荫下,凉爽而又惬意。
“您是这里本地人吗?”淑梅只是想起个话头。
“不,我从东部来,我的老家是费城。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的。好像有个什么费城自由宣言。”
“是独立宣言,一七七六年七月四日宣言生效,这一天也是美国的独立日。再有几天就是独立日了,全国都会放假。”戴安蹲下身把一棵杂草从草坪里□□。
淑梅想起东山说过,过两天独立日假期要开车带她去林肯故居玩。
“是的,我丈夫也放假,我们计划去林肯故居。”淑梅对戴安说。
“不错的选择,离这里不远。”戴安看来很赞同他们的决定。
她们沿着小河缓慢而行,淑梅问戴安:“您是什么时候从东部来这里的?”
“我是和我丈夫一起过来的,他得到了一个教授的职位。”
“哦,多好啊!”淑梅不是客套,是真心羡慕。当教授又体面,又有钱,又受人尊敬,还很稳定,戴安选了个好老公。“但是为什么会……”她原想问为什么会分开,但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这种关乎个人隐私的问题,问一个相识不久的美国人,是有失礼貌的。
“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离婚吧?”戴安直截了当。淑梅没料到戴安如此回应,不知该如何做答,于是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和他都是社会主义的信仰者,也是女权主意的倡导者。我们俩的区别在于,在女权问题上,他只是个口头拥护者,而我付诸实践。”戴安看着远方,好像在看过去,又好像在看未来。
淑梅不太明白戴安的意思,她想女权主义应该和国内的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差不多。可为什么戴安说她丈夫是口头拥护?
“我们开始还好,他在大学,我在小学有份教师的工作,家务我们共同分担。可有了儿子后,他希望我辞掉工作,在家料理家务带孩子,被我断然拒绝了。”
“为什么?”淑梅有些不解,既然老公是教授,挣的钱足够家里开销,做妻子的在家里相夫教子不是理所当然吗,干嘛还为了份小学教师的工作拼命?如果将来东山薪水足够,她乐得在家当太太,做家务带孩子,她可不想跑到外面去三头六臂地充什么女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