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琴+番外(69)
胸口逐渐湿润,沈清然在箫怀辰怀中失声哭泣,连肩膀都在颤抖。终于有一个地方能让她抛弃所有的理智,卸下所有的面具,任由脆弱暴露在外。
肝肠寸断、泪流不止……
烛光惨淡,古色古香地前厅争吵声不断。
“爹!爹!爹!你别走……”十岁的沈清然哭得撕心裂肺,拉着沈珏的衣角苦苦哀求。
沈珏亦是满眼含泪,忍痛从女儿的手里抽回了袖子,抬步离开。
“你今天要是敢去京都上任,沈家从此与你恩断义绝!”沈老先生杵着拐杖,怒容满面,大声斥道,“沈家世代清流,绝不允许出奔走钻营的官场小人!”
道理已经解释过无数遍,沈珏依旧没有办法改变父亲的想法。他过了将近三十年的清闲富贵日子,只觉得自己无能懦弱,他想从政为官,他要用自己所学救济天下。
没人能阻止他的一腔热血,他咬紧牙关,毅然转身。
沈清然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阿公和父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爹!”她快速追上了自己的父亲,哭喊道:“你快和阿公认错好不好!你别走……你不要我了吗?”
沈珏看着弱小可怜的沈清然,难过得说不出话。
“清然!回来!”沈老先生将拐杖一个用力捶地,不容置疑地命令:“回到阿公身边来!”
背弃家族的逆子绝无可能带走她最爱的孙女,这事儿从来没有商量。
沈珏再也不忍看沈清然一眼,就这样决绝地舍弃了一切,那抹沉痛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夜色里,很多年再未出现。
直到——昭明四年
沈珏上任扬州刺史前回了趟琴川。沈老先生大发慈悲,成全了沈珏多年对女儿的思念愧疚。
可是那晚的家宴上,没有父女相见的热泪盈眶,沈清然端坐着,显得乖巧懂事,善解人意。而主位上的沈老先生也始终没有来。
多年漂泊的游子归家,冷冷清清,沈清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阿公的院子里站了整整一晚上,父子俩依旧一面未见。
多年的隔阂就像一座大山,永远横在了血肉亲情之间。
也曾满腔热血与豪情,放弃了一切去追寻此生之志,可是却深陷迷雾,不得好死,他成了千古的罪人,为人唾弃,用自己的一身骨血,饲养了阴谋家的野心。
善人不一定存活,恶人不一定昭罪,在这场权力的漩涡中,无数人葬送在此,究竟谁对谁错,谁善谁恶,谁能下定论!
沈清然在箫怀辰怀中回忆着往事,她感觉很疲惫。箫怀辰一遍遍揉着沈清然的发,他们紧紧相拥,汲取彼此的温度。
“别怕,清然!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好累。”
萧怀辰转身,矮了半截身子,说:“上来。”
路很长,沈清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庆幸不用自己再走,她将手环上了萧怀辰的脖颈。他们在深秋的月色下,踩着一路的银光缓缓前行。
“清然,我姓萧,名怀辰,这是大周赋予我姓名。不过你可以叫我明洛,这是我的字。”萧怀辰说。
背上的人良久没有反应,耳边的呼吸声均匀,正当萧怀辰以为人已经睡着了时,沈清然细若蚊蝇地一声,“嗯。”
萧怀辰低笑出声,胸膛震颤,黑夜的路漫长但终于不再孤独。
凤仪殿内
罗玥穿着妃色罗裙,精巧的发髻上别有心裁地簪着几朵珠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褪去华服金饰,满意地一笑。
殿门被推开,罗玥瞬间露出了期待的眼神。她看清来人,期待逐渐变为失落。
上官昀华手里端着一杯酒,步伐从容地进来。皇后娘娘来送她上路了。
“皇上呢?”罗玥问。
上官昀华将酒放在了茶几上,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皇上不会来了。不过这杯酒是他让我带来的,请贵妃享用。”
在将死之人的面前,上官昀华终于不用再掩饰自己对罗玥的厌恶。毕竟这个人陪在皇帝的身边这么多年,即使是假的,这也积攒了足够的恨意。
罗玥哼笑,“我哥哥绝对不会允许皇上杀了我,我要见他。”
“鸟尽弓藏。”上官昀华轻蔑一笑,“平王死后,就轮到你们了。罗氏功高盖主,结党营私,和当年的平王没什么两样。皇上从很久之前就准备除掉罗氏了。”
上官昀华真是瞧不起罗玥的迟钝,表情嫌弃,“在皇上和罗氏之间,你总是站在罗氏的一边去算计皇上,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看似今日因为你伤了沈清然他才杀你,可是就你这副样子,迟早有一天也会为他所弃。”
罗玥身处其中,自然明白。可是若没有罗家的权势,恐怕这么多年连那些虚假的情谊都没有。看着从前唯唯诺诺的皇后露出了锋芒,她看到了自己从前忽视了的东西,“被我打压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从前竟不知皇后娘娘这么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