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琴+番外(68)
晨光乍现,时间还早,可以慢慢找。
沈清然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书房、卧房、议事厅全部翻了个遍,可是除了废弃物就属灰尘最多,一天下来,沈清然毫无所获,精疲力竭,满身污垢。
天色已经暗了,沈清然在里面一整天,门外的太监侍卫担心,喊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还有几间没有找,沈清然不耐烦,她没打算遵守约定,厉声道:“等着!”
小太监认识的从来都是温柔善解人意的沈清然,今天的她简直变了一个人,小太监吓得没敢再说话。
沈清然走进了一间类似密室一样的小房间,但是入口藏得不隐蔽,应该不是用来存放重要的东西。
沈清然在一排排书架间徘徊,眼里燃起了神光,整整五六个书架,上面堆放的都是书信。
她随手拿起一叠翻阅,都是一些门客文人写给平王的信。从前王公贵族喜爱收纳门客,以示自己德高望重,可是这么多,整整放了一间屋子,实在不多见。
沈清然翻阅了大半个书架,信的内容大多独白陈情,倒不像是结党的证据,恐怕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信才被留在了这里。
她不禁奇怪,一个皇室宗亲,结交如此多的文人墨客,他是真的性情高雅还是另有所图。
沈清然将整个房间翻得乱糟糟,没什么与案件有关的文字,正打算离开时,忽然某一个封面上的字引起了沈清然的注意。
“平王殿下收”
沈清然满眼震惊地盯着这短短几个字,如此熟悉,没错!这就是她父亲的字迹。
沈清然从没想过能在这里看到父亲写给平王的信,众所周知父亲追随平王,是他的下属,为什么他的信会被放在这里。
沈清然急忙打开了信,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父亲的字迹了,一阵酸楚泛上心头,可是此刻她来不及伤心,她更在意的是信的内容。
真相一步步被拨开,沈清然几乎执拗地一字一句地读着信。
珏白:
数日不见,思子为劳,想同之也。吾已上任扬州刺史,一切顺利,惟陈年过往,家事难断。
扬州富庶,实乃修养生息之宝地,吾必在此勤恳为政,树汝之后盾。
然奸邪当道,蒙蔽君心,为臣者夜不能寐,愁绪万千。万幸遇汝为吾知己,不妄能留金石之功,只盼能除君侧之奸邪。至此天下太平,四海昌盛,吾与汝同所愿也。
人生百龄,白云苍狗,所能救世之年不过数载。犹记当年汝之知遇之恩,而顺吾一生仕途。
汝于吾,恩者、情者、知己者。
书不尽怀,恃汝之知我也,珏白。
沈清然坐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双手,千头万绪逐渐理清。
只盼能除君侧之奸邪!奸邪?无疑,就是平王的宿仇罗大将军,然而这所谓的奸邪,四年前和皇帝一起密谋算计了平王。
究竟谁忠?谁奸?
一个亲王,广纳门徒,结交新贵,蓄兵屯粮,铲除异己,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皇帝怎可能再留他。
可是沈珏身处其中,那是他日夜牵挂的知己好友,那是和他彻夜畅谈宏图伟业的同僚,他陷入了迷局,被华丽的辞藻迷惑。
不知不觉,他成为了箫怀仪手里一把锋利的听话的刀。
可是箫怀仪呢?他把所谓“至交好友”的陈情随意地扔在了这茫茫信海之中,一张废纸而已,这满屋子都是废纸。
箫怀仪骗了他,践踏了他,而他至死不知。
衣衫褴褛的小兵叩响了沈宅的后门,嘴里念的是“上头诬陷平王殿下谋反”。何其可笑,那自以为是的清白。
沈清然一身狼狈,失魂落魄地走出平王府,坐上马车,回宫。
宫门已落锁,小太监正欲下去解释,只听大门“吱嘎”从里面打开。
沈清然掀开车帘,秋风瑟瑟,空旷漆黑的宫道上,箫怀辰手持明灯一盏。
他在等她,无论多冷、多晚!
饮尽
沈清然下车的动作顿住,她看着箫怀辰,箫怀辰也看着他。此时此刻两人出现在这里,早已对彼此的事心知肚明。
前尘往事瞬间涌上心头,两双眼睛痴痴相望,有歉意、心虚、彷徨、怀疑、不舍,太多太复杂。
沈清然走得极慢,一步一步靠近孤立于寒风中的人,终于满身狼狈的人不由分说地抱紧了眼前人,将头埋在那人胸口,声音哽咽,“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箫怀辰瞬间松了手里的宫灯,抬手环紧了怀里的人,他感受着沈清然的温度,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说:“无妨,回来就好。”
今晚,他在这里寸步不离,他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情扼杀在了真相面前。当宫门打开,马车出现,心火重燃,什么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