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掉男主当皇帝(284)
“此战前,我等已经与断头军定下军令,开城之后,不留战俘。”他恳切地道,“明日,我军定会破城,东府可以就此投降,我们绝不为难。”
“你们也要屠城吗?”怀瑾反问,却并无惊异和恐惧之色,反而十分平静。
“不是屠城,只是……不留战俘。”
那个问题得到回答了,这就是断头军所求,他想。复仇,跟怀梁别无二致,正因为此,他们才会冲杀在前,不顾性命。而城中三千北方人,再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回到故乡。怀瑾埋下头去,从胸中呼出郁结之气,轻轻笑了起来,
“不如杀我以代之,遍告全军,屠城是我一人之计,与旁人再无相干。”
“此等大事,东府不要说笑。”
“这不是说笑。”他镇静地看着敌营主将,“三千北军,三千条性命,如果杀我一人就能换来,有何不可。”
“您是天下难觅之俊杰,我不忍见您死于此处……更何况,北地王已经身死,东府何必与之偕亡?”姬卿尺不忍地劝道。
怀瑾的眼神清明起来,惯有的平静却未消失,使他苍白的脸显得悲伤而宁静,“正是如此。”他说到此,表情才有了破碎的迹象,“我不能,向杀我王兄的人投降,我更不能让三千士兵,为了我兄弟二人所做之事而无辜送命,独首明白吗?”
姬卿尺半晌无话。
这位北地东府坐在他对面,褪下玄色冠冕,攻城战中受了伤的右手搁在桌前,另一手斜斜扶着桌子,沉静地宣判自己的死刑。他今年二十五岁,尚不到怀璧死时的年岁。
“您不该这么枉死。”姬卿尺又道,却觉在下定了决意的人面前,这句话如此无力。
怀瑾摇了摇头,“与我认定的王上共同赴死,也不算枉死了。
姬卿尺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又道,“城已没有救了,您还可以在这里留下……和小公主一起。”
怀瑾的眉头皱紧了又松开,他在动摇,琥珀般双瞳中依次闪过不忍、不舍,最后归于平静,他的手微微抬起来,像是想碰碰虚空中并不存在的女儿脸庞,但是他很快又收回来,“独首,算了吧,三千人的性命,怀瑾不能……怀瑾草芥之身,死何足惜。”
他没有说下去,缓了一口气,又慢慢道,“您果真爱重我,不愿意让我枉死,就答应我三个条件。”
“其一,我死之后,遍告全军,焚毁秦安旧都,是我一人之计,与他人再无相干。
其二,所收北方部众,离殿下殿军三十里处下营。
其三,留我全尸,悬于芙陵城头,曝尸十日,断头军中有欲复仇者,可任其凌毁怀瑾尸体,但燕方军士无辜,还乞秋毫无犯。”
看见姬卿尺答应了这三个条件,他便从容地走出门去,可最后忽然又转过身,对着他跪拜下去,
“还有一事,万乞勿辞。”
姬卿尺连忙上去搀扶,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臂,攥得生疼,
“我女儿,独首……锦姑娘,有劳了。”
第 141 章
雨停后的那个下午,先锋军便攻破了啼朱馆。在姬卿尺的授意之下,啼朱馆没有一寸遭到毁坏,玄色的士兵如虫蚁般密匝匝铺在地上,中间唯留一条窄缝,在那之间,拥出敌方被俘的主将,还有在他身边战到最后一刻的亲卫,身上各负程度不同的伤,以及一个书记官,未像其他上阵的人一样披戴盔甲,而是穿着灰色的薄衫,赤脚躲在辰馆那座精美的红木屏风之后。
在搜馆的时候士兵发现了他,便将他拽出来丢在地上。
“开恩,开恩……!”他喃喃念叨着,云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那张脸十分年轻,至多不到二十岁,白皙的脸颊上沾着尘土,长头发打了结,满脸惧色,淌着眼泪。
在他身边的怀瑾则一言不发,顺从地站起身来,任士兵扭住他的胳膊。云萍从未见过他,但自他坦然的表情上,辨出他与众人的不同之处。
“东府?”她低声向他确认,后者脸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冲她点了点头。馆外厮杀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空气中浓郁不化的血腥也变得愈来愈飘渺,啼朱馆中死一般寂静。
屠灭秦安、天炉两城的罪魁祸首已经被俘,行刑定在次日早上,许多“断头军”们特别要求挤到前面去看——即便他们不能亲手为亲人:父母,妻子,儿女……复仇,至少也可亲眼看着祸首正法,从一场死亡中为另外许多场的死亡寻到慰藉。
另一件或可让他们慰藉之事则是:这位北地东府,将不会按照贵族公侯所应得的刑罚,被斩首示众,而将像庶民般被施以绞刑,这是断头军的两位总司,展雪、孔源,据理力争方才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