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山(7)
迷迷糊糊时,碧莹听见缓慢的脚步声,接着是“倏”地一声窗户推开,又过了两三分钟,那人来到她身后,拍了她肩两下。
“上楼睡,别着凉了。”
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瞧面前的人“我不想睡觉,就是有点晕。”
“晚香玉夜间放在室内要开窗,不然会呼吸困难。”
碧莹振作振作精神,边收玻璃棋子边说:“这样啊,谢谢郑小少爷。敢问你什么时候走呢?客人未走,主人就休息,实在不合规矩。”
“你不是说不想睡觉吗?”郑达远不以为然,悠哉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
“刚才经你说呼吸困难,我觉得现在是有些乏了。”她假意伸伸懒腰,装模作样地打两个哈欠。
“不如下跳棋解乏?”
碧莹心头一紧,以为他是故意拿过去她和曲明杰下跳棋的事臊她“谁跟你玩?”收拾好棋子便起身上楼。
郑达远听到这话也是心头一紧,是啊,碧莹,谁跟你玩呢?
哪曾想迎面撞上何仲平,“欸,走什么,济中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一起聊聊天。”何仲平端着托盘,上面摆了一套紫砂茶具。
“尝尝今年的明前毛尖,我托人才买到的,口感不比以前我在老家喝的差。”
碧莹泄气地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何仲平倒完茶,伸头看了看她手里的玩意“唔,跳棋嘛,正好咱们三个可以玩。”
“三个人不好玩,四个人分两边才好玩!”碧莹故意抬杠。
“那还不简单,等阿福回来,叫上他一起玩。”
阿福是从小跟在兄妹身边的家仆,这会儿不知道被何仲平支使到哪里送公文。碧莹来了兴致,以前因为自己年纪小,和仲平玩这种游戏她只有输的份,如今来了机会,她可要一雪前耻。“先说好,我和济中一头。”
郑达远歪着头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不是傻?我叫必赢(碧莹),他叫仲平,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可惜碧莹还是没算过仲平,何仲平一是郑达远的教官,二今天助了他近水楼台,两层的利害关系,郑达远是不输不行。其实结果也不用郑达远太花心思,三局两胜,第一局他和碧莹头回联手,敌不过何仲平主仆二人配合默契,惨败;第二局,倒是吸取教训,实实在在下了一局,险胜:到了第三局,他很识趣地浪费一个子,给了何仲平和阿福翻盘的空隙,结果惜败。
“你拍我哥马屁对不对?气死我了!”碧莹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何仲平笑说:“济中,你站错队了。她是叫必赢,可是连着姓就叫何必赢,倒不如我的名字。”碧莹愈发气结,逮着空好好辩驳一番,由她闹了一阵儿,仲平正色道:“天不早了,济中今天在家里睡吧。”
“哥,你……哼,楼上的客房脏着一直没打扫,你让他睡哪儿啊?”
“是啊,何教官,我还没有跟学校请假,你也知道军校纪律向来严。”
“放心,我跟你开了张请假条,已经送到你们舍监那儿了。床的话,你不嫌弃可以和我睡一个屋子,我那张床是双人床。”
郑达远听了自然是一百个愿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何教官。”
“不行,不行!你叨扰我了!”碧莹当然不习惯外人住家,况且这个外人还是她多年的斗嘴冤家,一扭脸对何仲平说:“我也是这个家的主人,我有否决权!”
“否决无效!你住二楼,济中跟我住一楼,碍着你什么事了?你那是权利,还是多管闲事?”
碧莹自知说不过何仲平这个政客,负气地“哼”了一声,悻悻然上楼回房间,眼不见为净。
客厅里那张突兀的写字台上摆放的都是碧莹的东西,两只康克令钢笔、盖子没合上的露华浓唇膏、翻看一半的《语丝》杂志……郑达远猜想碧莹一定是病中无聊得紧,不愿意一个人待在二楼,这才挪了写字台到楼下,屋里待厌了也方便到院子里走走。他正好奇着那张桌子,自鸣钟“当当”响了两声,原来已经十一点钟,在军校时间长了,偶尔十点以后睡反而不习惯。
“你看什么呢?”碧莹探出小脑袋,本来想吓吓他,不想被他发现了。
“等我哥洗澡?”碧莹见他不回话,便走到跟前来,调笑他。她已然洗漱完毕,穿着一套白色睡衣,睡袍没有系上腰带,宽大的外罩敞开两边,夜风一吹衣袂飘荡,反增几分气势。内衬的睡裙胸口处是一层蕾丝,半隐半透地附在那里,碧莹却十分不在意,以领口的高度并不能显露出她的曲线。晚上束着的高马尾散开披肩,她的头发是沙发,蓬蓬松松地遮住两侧的脸庞。因刚刚洗过澡,脸颊有两朵红晕,再加上她调笑他时眼神中暧昧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