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78)
“是以她以后也要和咱们撇得清清的?!”
芸香低头不敢接话,心叹小姐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紫芸副使不过是学话,哪有那个意思啊……
徐若媛“哼”了一声,心里难受非常:背地里护着她的人,竟然真的是他!苦心,杀人的心,杜德琳不过是病了——原来她的镇定也不过是表面功夫——她不过是病了,他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她要是死了,他果真能来杀了她?!她不过是个罪臣的女儿,如何当得起他……不对,她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公子什么时候来?”皇后责备了华尚食、华尚食言语中一口一个“杜教习”,这岂非表明她们并未把她当成罪臣之女?那么往深处一想,就算杜尚书此时垮了,一旦她和太子……那她、他们徐家……她不敢再往下想。
“公子说他这些日子陪同宁王殿下接待回纥王子……”
“我不管什么王子!”徐若媛急怒,“告诉他,我去行宫之前他要不来,那就不必再来了,等着徐家大祸临头就行了!”
“是。”芸香答应了一声,刚要认命往外走,兰慧却进来了,“小姐,公主请您去。”
“什么事?”徐若媛拧眉:这是又来一个挞伐她的?
“……不知。”
兰慧也如芸香一般低头,徐若媛登时气儿不打一处来,“我死了吗?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别跟着我,看着就堵!”憋着火,一甩袖自个儿走了。芸香和兰慧听到帘子哐当一声响过了才相对苦笑:不是她们不担事儿,实在是小姐太易怒……越不想触她的霉头,偏越躲不过去。“你真不知公主……”
“别提了,”芸香一问,兰慧的脸垮了下来,“行宫的事泡汤了。不是都泡汤了,是只有我们、就是小姐、你、我,去不了了!”
芸香直了眼。兰慧也是惶惶,说“或许不是坏事儿,李姑姑光告诉不用预备去行宫的东西了,神情还是挺客气的。”——两个丫头不约而同想到这是对她们擅至行宫的处罚,只是心里这么想,可都不敢说出来,生怕一语成真。忐忐忑忑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徐若媛回来了。坐在椅上默了一阵子,才淡淡开口,“七月十七,二公主麟儿的‘百睟’。驸马府有不便,皇家为其在宫中置会。”
“……湘公主的意思是,交由您来办?”芸香的脑子转得快——想想这日子真不经过,寒食节那会子听说这二公主快临盆,如今竟就过百天儿了
“是娘娘的意思。”徐若媛瞥了她一眼,“最早是说要宁王妃办的,未料她双身子了。如今人人都在忙圣上的寿诞,这‘百睟’宴还不能令人觉得敷衍。娘娘想起寒食宴那回了,说就照那样子倒也别致有趣。”停了停,哼笑了一声,“想不到我还有些用处。”
她神情喜怒难辨,两个丫头都不敢搭言,可她未发话,也不敢就走。徐若媛又默了一阵,忽抬头,“给我哥哥的话传过去了没有?”芸香一激灵,正想怎么圆,却听徐若媛道,“未传就不用传了。我自个儿回去。”
“小姐?”芸香惊异:不用传话她固然求之不得:虽然后宫人常通过徐兴祖从外头进些新奇东西,连赛墨、寒食会这样的宫廷节宴都少不了他居中内外通联,加上又类似太子舍人那么个身份,掌事的人看着公面私面,他入内宫不算什么难事。可他毕竟是男子,不是公召进来,少不得要各处过话儿、报备,这还是其次,最主要那位公子也是个矫情人,上来一阵儿称忙托病的可又害她和兰慧夹在他们兄妹中间受气。不过说到“自个儿回去”,这是什么话?
“娘娘也知道我哥哥要跟宁王周旋回纥王子,‘百睟’就得靠我自个儿支应了。给了凤鸣阁令牌,有必需跟傅尚司知会一声便可出宫。出宫可带四虎卫、两内侍、两侍女。”
芸香和兰慧相顾一眼,都喜上眉梢,齐齐一蹲身,同声道“恭喜小姐!”
“有什么‘喜’?”徐若媛翻眼,“不过是劳碌命罢了。”话落睇得两个丫头被这凉水泼得讪讪的,亦觉扫兴,“都下去吧,我自个儿先想想。”看着她二人出去了,实实在在地叹了口长气。
论理,她该雀跃的,原本交由皇长子妃的事转而交给她,不说为才干自傲,仅是身份的隐秘联想就足以令人愉悦:皇子妃,徐若媛,这能否让人觉得二者之间是可以同等替换的?还有出宫,那是四命妇才有的特权,年轻如她也跻身这令人仰望之列,即便随护的规格低于命妇、即便这荣耀是暂时性的,她亦可预见同侪们的艳羡之色。只是……想到华尚食早前劈头盖脸的那一顿削——她很想、很想忘了那一出,哪怕是孟婆汤、忘川水,只要阳世能寻到的话,即便千金她也不吝喝一回,可惜,没有。越是想忘的却记得越深,深到她面对突来的倚重,片刻的惊喜之后便悚然而惊,不无怨愤地想到这是变着法儿的不让她去行宫吧?缘由,自然是防她再去惊扰了行宫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