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故人归(25)

作者:来往皆过客


馬車內傳來兩聲輕叩,侍衛統領立即上前聽令,周圍衆人的喧鬧也戛然而止。隨後都尉模樣的帶刀武士與兵卒六人,將縣令與諸衙役綁瞭扭送回縣衙,開堂坐鎮,準縣中百姓民告官。

亂哄哄的官道上,逐漸恢複瞭往日的平靜。

楚栗見縣令和衙役都被綁走瞭,後知後覺地心生懼怕,看著旁邊並不熟識、嚶嚶哭泣的農女,心一橫,梗著脖子叫喊:“是小爺我沖撞瞭貴人,一人做事一人當,求貴人放過那娘子,要殺要剮,小爺我隨你們!”

馬車內傳來一聲輕笑,打斷瞭侍衛統領的擡腿狠踹。楚栗被那統領揪著衣領拎起拖至馬車旁,膝蓋在土礫上磨得生疼,他硬是咬牙不語,眼神流露兇狠,似是有虎膽,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侍衛統領見他如此不馴,押著他的後頸便要撞向地面。

馬車的簾幔被一雙玉手輕掀,楚栗見到瞭被衆人恭謹侍奉的貴人。他擡頭望去,正與她對視,是一位年輕的女子,明眸似水,眉眼英氣如利劍,直透他的心底。隻一瞬,他沒瞭強裝桀驁的氣勢。女子一揮手,壓著他的侍衛放開瞭他被反扭的手臂。

“想當英雄?”女子問他,語氣戲謔。

“不、不行嗎?”他試圖顯得自己還有些氣勢,語氣蠻橫。此言一出便換來瞭侍衛一腳踹在腰窩,低喝道:“放肆!”

女子擡手制止,侍衛領命退後,她繼續問道:“傢中還有何人?”

“沒人瞭,都沒瞭,爹去西北打蠻子好些年都沒消息,八成是沒瞭。我娘去年病死的,就我一人瞭。”

“那,你要不要也去打蠻子?”

楚栗聽聞眼睛一亮,隨後有些疑惑,看著行進有素卻並無番旗的隊伍,高頭大馬膘肥體壯,馬上護衛皆有甲囊戰刀弓箭,儼然一支正規騎軍。他瞥瞭眼馬車旁佇立的侍衛統領,腰間佩刀寒光精亮,暗自思忖女子的話真與假。

女子見他低頭默不作聲,笑問:“怕瞭?”

楚栗被這輕蔑一笑激得頭腦發熱,脫口而出:“誰怕瞭?小爺我……”身後侍衛刀柄一杵,打斷瞭他的口出狂言。

“送乙字營。軍前喧嘩,杖十。”女子放下簾幔,輕叩窗沿。有侍衛領命,拎起發蒙的楚栗,躬身行禮恭送車駕緩緩駛去。

之後,楚栗在乙字營野蠻生長。從伍長一路做到瞭千夫長,更是在趙端靖帳下,任千騎先鋒校尉,短短七日連下兩城,開辟瞭進鄂拉山以北直擊北夷斛藍可汗王帳的東線捷徑,西北軍因此在四年內便收複瞭自前朝祁魏時被北夷侵占的西境領土。

再後來,楚栗勛至上護軍將軍,掌乙字營。楚栗於賢王的忠誠,有泰山之重,堅不可移。

飛蛾撲火

定康三年起,賢親王數次打散九方五營,編入其他邊軍。以乙字營為首,諸多將校均被編入西北邊軍。左東闌認為,表面上看似是賢王在削減九方軍,得勝還朝後保全衆部,避兔死狗烹。實際上被打散混編入其他軍營的諸多將領,也借此契機,完全融入到瞭邊軍和各地州郡府軍當中。

明面上,九方軍撤掉瞭番號,實則卻是在暗中擴軍,從乾軍內部收攏瞭諸多戰力,隻待一呼百應。而楚栗出現在此,也印證瞭他的猜想。

十八年間,九方五營,除大纛護旗營外,甲字營精銳、乙字營主要戰力全部融入瞭所有軍營,斥候與機關弩兵分散於北境各地方駐軍中。九方軍,完全不是最初的五萬兵力瞭。

思十步而行一步,素來不愛下棋的賢王,早早準備瞭這一盤大棋。所以十六年前,究竟是誰勝瞭,誰敗瞭,尚不能輕易下結論。

左東闌見到楚栗,便已經得到瞭此行尋找的答案,擡手間佇立在街道盡頭數騎甲士悄然退去。他從袖中取出一支半開的海棠,放於地面,對著秦府的匾額施以一禮,轉身離開。

海棠未收,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那是他與秦素溪今生最後一次相見,在爭吵中不歡而散。那一日,海棠落瞭滿地。

“所以你和那些人一樣,認定嫻真意圖謀反?”因爭執而起伏的心緒,秦素溪強壓著肺腑傳來強烈的咳意,令她的面色有些漲紅。

“證據確鑿,寒鴉衛辦案,隻求實證。”與她的激烈情緒截然相反,左東闌顯得平靜淡漠。

“眼見都不一定為實。這麼多年的相處,你心裡也認為她是那樣的人嗎?”他越是平靜,她越是生氣。

“我不知道。人心,最不可信。”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