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带(104)
作者:呦呦是也
剛想完,寧傢祖父就走到他跟前來瞭,寧非名看見他黑色的皮鞋和棕色的拐棍。
“醒瞭?”
寧非名努力擡起頭,可用盡力氣,也隻能看見爺爺的上半身,那些冷漠的神情都隱在視線之外。
但祖父也並非關心他,隻是確定他有反應,見他動彈,便問:“你爸說你已經承認那些事瞭,寧非名,你太讓我失望瞭!”
寧非名嘴角瀉出一絲冷笑,失望?失望什麼呢?失望寧傢竟然出瞭這樣的子孫,丟瞭這門楣的臉面嗎?
“你爸教訓你兩天,你知道錯沒有?”
寧非名疲憊地合上雙眼,不想說話。祖父也沒有什麼耐心,迫不及待地追問:“不吭聲,那是不知道錯瞭?”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寧非名想,寧傢的棋子,真的需要知錯嗎?
祖父的拐棍猛地敲瞭一下,“砰”地震著寧非名脆弱的耳膜。還難受著,他便聽見祖父道:“取傢法來,再打!打到他知錯為止!”
“老爺子,小寧打不得瞭,還發著燒呢,這屁股沒一處好的瞭。”
這是誰的聲音?寧非名想,是小時候那個老管傢嗎?不對,那個老管傢好像在他讀高中的時候就離開寧傢回去養老瞭,這是後來的管傢。
這個管傢到寧傢的時候已經四十多歲瞭,如今也上瞭年紀,快六十瞭。寧非名那時讀高中,住在學校,一周就回傢一天,後來上瞭大學,更是長期呆在學校,跟這個管傢不大熟,可這會聽見他求情的兩句話,心中充滿瞭感激。
一個陌生人尚且如此,他的父親和祖父又怎麼狠得下心?
祖父聽瞭管傢的話,不僅沒心疼,反倒走到寧非名身後,將他大腿處的褲子往下扯瞭扯:“屁股打不得,就往下打,我有的是法子讓他知錯!”
寧非名一顫,想,我會不會真的被打死?
恐懼之中,他也沒聽祖父和管傢說瞭什麼話,隻依稀聽見管傢嘆瞭幾聲氣,最後便陷入沉寂。
但這沉寂隻是暫時的,過瞭一會兒,就又有人到他跟前來瞭,正是那位管傢。管傢半跪在地上,平視寧非名,眉心皺得緊緊的,仿佛十分不忍:“小寧,你爺爺不在這裡,你別犯倔,我輕輕打你幾下,你就認個錯,求幾聲,等會你爺爺來瞭聽見,就舍不得打你瞭。”
舍不得。
這個世界上,到底誰會舍不得他疼呢?寧非名嘴唇動瞭動,好像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管傢著急得湊近耳朵:“說什麼?大點聲。”
“白……白……”
“白?白什麼?”
“不要告訴,白白。”
管傢聽不明白:“白白是誰?”
“白白,害怕……”寧非名忽然清醒瞭些,說著說著眼眶竟然紅瞭起來,“不要,讓白白,知道……”
“小寧,你別操心別人瞭,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你爺爺等會就要過來瞭,你求求他,聽到沒有?”
寧非名閉上眼,差點又要睡過去。管傢勸不住他,朝外張望著,生怕老爺子來瞭沒見到他動手又要發脾氣,趕緊提著傢法棍子走到寧非名身後去做樣子。
大腿未曾挨過打,皮肉完好,膚色白皙,跟爛熟的屁股形成瞭鮮明的對比。管傢雙手抓著傢法棍子,在寧非名大腿上比劃瞭一下,隨即五分力打瞭下去,一聲“啪”都有些孱弱。
可寧非名本就難受到瞭極點,大腿肉嫩,經不得打,新鮮疼痛一落下,寧非名便“嗯嗯啊啊”哼唧瞭起來,管傢一看他有反應,忙道:“喊大點聲,讓你爺爺聽見!”
可寧非名哪裡還有力氣喊?哼唧完以後,腦袋又垂落下去,沒反應瞭。
管傢無奈地搖搖頭,繼續擡起傢法,一下下落在他的大腿上。
寧非名進入瞭另一個昏沉的夢。那是大一的時候,他上老師的課,一下課便抱著書去追老師,沒有別的話,一開口就是我要拜師,老師總有很多理由拒絕,你才剛開始學習,不要著急;年輕人太心急瞭,再考慮考慮;你這個年紀還不夠格當我的學生……
有一回,老師說的是,小寧,你太怕疼瞭,拜師就要受我的傢法,你受不住。
我受得住,先生!
你受得住身體的疼,但未必受得住研究的無趣和辛苦,更受不住期待落空之後的失望。
我不明白,先生。
小寧,即使是我也沒有辦法改變你的出身和成長,我最多隻能當你的老師。
我要您當我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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