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带(103)

作者:呦呦是也


寧非名的屁股大面積破皮,除瞭少數結痂的傷口外,其他的都還露著**,恐怕連上藥都得疼暈過去,但他竟然還要繼續受傢法。

寧非名死死摳住凳子,雙目失神,一聲不吭。

“啪!”棍子兜風抽下去,力度是新鮮的,就連翻起的疼痛都有幾分陌生感,寧非名脊背一彈,悶哼一聲,眼前直冒金星。

“啪!”

“唔……”

“啪!”

“呃……”

“啪!”

……

棍子接二連三地抽下去,把那些結痂的傷口又全打爛瞭,整個屁股呈現一種爛熟狀態,好像再打,就連底下這兩條腿都不能要瞭。

寧非名的悶哼一聲接一聲,冷汗漣漣,很快浸濕瞭如紙般蒼白的臉龐,疼痛順著神經傳到四肢百骸,每一個神經末梢都隨著棍棒的落下而震顫不已。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瞭昨夜的夢裡,還是十歲左右的模樣,有點委屈地站在老師面前,說:“先生,前幾天爺爺打我瞭,好疼。”

寧非名從不跟爺爺喊疼,都是傷好瞭以後到老師傢再說,也許覺得老師會心疼他。

可是老師隻是淡淡地笑,說:“你是不是不聽話瞭?不聽話的小孩就要挨打。”

“那先生也會打我嗎?”

老師似乎是嘆瞭聲氣,道:“先生還沒有資格打你,你莫要多想瞭。”

寧非名卻很著急似的,一下抓住瞭老師的手:“先生!如果我不聽話瞭,您就打我吧,我不怕。”

“孩子,”老師微微彎下腰,認真地看著他,“這不是你怕不怕的問題。凡事名不正,則言不順,先生還在等名正言順那一天。”

“什麼時候名正言順呢?”

“先生也不知道呀……”

寧非名再長大一點,就漸漸明白,他們這樣的人傢,規矩總是很多的,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清清楚楚,犯瞭什麼錯,該受什麼樣的罰,明明白白。他也就明白瞭老師曾經說的名正言順——他們必須先存在某種正當的關系,老師才有罰他的資格。

那時候寧非名已經讀初中,不再像小時候一樣總是往老師傢裡跑,隻是偶爾有空才去一趟。他問老師很多學科問題,問完之後就問最重要的:“先生,我們這樣,您是不是有資格打我瞭?”

老師隻是笑笑,說大男孩子瞭,成天叫人打你做什麼。

“先生,其實我想問……”

“不要問,你還小,以後的路還很長。”

“可是我想跟著先生走。”

那時候,老師已經不會再經常揉他的腦袋,也不會再用那種逗弄小孩的語氣,隻是十分認真,完全把他當成一個獨立的成年人:“小寧,你現在這麼想,是因為在你爺爺和先生之間,你隻看見瞭兩條路,先生不希望你的人生是在兩條路中間無奈地選一條。先生希望你有更多的選擇,希望你真的快樂和幸福,雖然……“

疼痛之中,寧非名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下來,就在模糊的視線裡,他看見瞭老師說那句話時悲慟的神情。

先生希望你真的快樂和幸福,雖然先生很想把這一切交給你。

老師,我好像明白瞭。

寧非名垂下一隻手,手背青筋暴起,仿佛想抓住什麼似的,手掌慢慢攥緊,可尚未握成拳,便被身後重重的一擊打得脖頸猛然仰起,頓時全身失力,那隻青筋突出的手也慢慢地松開,無力地癱軟下去瞭。

挨瞭三十多杖傢法之後,寧非名再次昏死過去,冷汗浸濕的發梢”滴滴答答“地落著小顆的汗珠。

第 65 章

寧非名昏昏沉沉再醒來時,渾身熱得難受,眼睛睜也睜不開,好不容易破開一線,又閉上瞭。可過瞭一會,他眉頭漸漸蹙緊,再次用力擡起瞭眼皮——眼前不是傢中書房的地毯瞭,而是一塊一塊緊密拼接的木地板。

他回到祖宅瞭!

寧非名嘗試動瞭一下,骨頭簡直像散架瞭一樣,哪裡都痛,甚至分不清是皮肉痛還是身體裡頭痛。他仍是趴在凳子上——應該是祖宅裡受罰用的凳子,區別不大。

沒兩分鐘,就有人來查看他的狀態,手指揉開眼皮,亮光照瞭一下,刺得他眼睛痛,又抓起他的手腕,似乎是把瞭脈,緊接著,他感覺身後也被戳碰瞭幾下。這一套操作下來,人迫不得已越來越清醒,也越來越疼瞭。

“小少爺已經醒瞭,還有些燒。”

“嗯。”

身後傳來一聲有些渾濁的男聲,帶著蒼老的威嚴,寧非名想,是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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