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90)
作者:沙与茉
對抗
2021年,也就是和老吳分手的那一年,我第一次過年沒有回傢,新冠疫情還在持續,我剛好以此作為不回去的理由。
我一面處理自己瀕臨崩潰的負面情緒,一面麻痹自己像個機器一樣夜以繼日地運轉,大年三十和正月裡我都在上班,沒有一天休息。
城市裡的作息和老傢就是不一樣,過年期間居然還有人出來應酬,我第一次把過年過的和平時一樣。
那年,大姐也沒有回去。
父親在田裡幹活,和路過的村裡人閑聊。
村裡人寒暄:小嬌和歡歡今年沒回來啊?
父親落寞地說:大的沒回來,小的也沒回來。
二姐和我轉述時,父親那心酸的話語讓我心如刀割。我和母親鬧矛盾,卻傷害瞭他。
我想以後逢年過節還是回去吧,就算看在父親的面子上,維護一下表面的和諧吧。
從那之後,我對母親的態度由原先的懼怕到後來的討好,再到現在的對抗。
生活是錯亂的,情緒是抑鬱的,狀態是擰巴的,我不斷反思,究竟是哪裡出瞭問題,我逢人就說,或嘗試將曾經內心的創傷揭露發佈在朋友圈,讓更多人知道。撕開傷口的感覺痛的鮮明,卻比壓抑在心裡暢快多瞭。
能與我感同身受、同病相憐的反倒是很多陌生網友,村裡人反而以為我和母親吵架,曾經品學兼優的乖乖女竟然母親的顏面把傢醜公之於衆,他們議論紛紛,母親即便看不到也有所耳聞。。
不過我根本不在乎他們的評價,有瞭網友的點撥和寬慰,我把承重墻和根基出瞭問題的高樓大廈徹底摧毀,然後重建。
回傢的時候,母親很認真的對我說::何歡,你別一天到晚在外面說我壞話。我畢竟是你母親,人傢隻會看你笑話。
我說:我沒說你壞話啊,我說的是事實。
二姐很在意外界的評價,對我說:你把朋友圈的內容刪掉吧,以後別發瞭,傢醜不可外揚,自己傢裡人知道就行瞭。
我說:憑啥呀,傢醜不外揚保護的是施暴者,她敢做,我就敢說,她要是怕我外揚丟瞭臉面那就別做呀!
二姐管不瞭我,卻因為過於在意別人的評價受瞭不少氣。
畢業以後,母親節、三八婦女節、生日等節日,母親都要求我們發紅包給她,不發就各種指責生氣。
我們傢人從小到大沒有人過過生日,隻有我小時候生日時母親偶爾會做一盤燒雞。我們三都沒有培養出儀式感,我和大姐遠在外地,母親隻能對著還在身邊的二姐生氣抱怨。
起初,我沒有意識到節日,一次回傢,二姐拿著母親的手機,對我說:何歡,媽看中瞭幾件衣服,想讓你給她買。
我給爽快地買瞭,說:想要就買唄,多大點事,她幹嘛不自己過來跟我說?
回南京的時候,母親很不好意思地過來對我說:讓你破費買衣服瞭,本來是我生日,你沒給我發紅包,買的這些東西我就當你給我的紅包瞭。
之後,為瞭照顧母親的情緒,二姐每次都會在節日之前提醒我們,然後趕緊發個紅包瞭事。
22年,二姐也把母親的生日忘瞭。
當天晚上,母親就在大傢族群裡發視頻。自己一個人煮瞭一碗長壽面,在那裡賣慘。
二姐看到之後非常生氣,傢裡的事說與外人知道,讓外人來指責我們,讓她很受傷。
她立馬通知我和大姐趕緊發紅包,並和我們傾訴母親的做法實在太沒意思,說:偶爾忘掉不是很正常嗎?大傢都有自己的事情,誰會天天記著哪天是誰的生日,我自己的生日我都還不記得呢。忘瞭就發個信息提醒一下不就行瞭,在群裡弄的慘兮兮的那個樣子,就是故意讓別人來說我們是不孝子。
我一句話也沒說,甩瞭個紅包給母親,她不收也不說話,直到第二天退回。
我問二姐怎麼回事。
二姐說:媽抱怨你發個紅包一句話不說什麼意思啊?
我冷笑,不收就不收唄,還要說啥,不就是要我們哄著她跪舔她讓她不得不收嗎?
畢業之後,母親對我們姐妹三最常說的隻有三件事。
對大姐:趕緊生小孩。
對二姐:趕緊生二胎。
對我:趕緊把狗扔掉,相親結婚。
19年過年,新冠疫情出現,我們被隔離在傢不得出省,母親每天下班回來,就重複兩句話:
把狗扔掉。
相親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