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15)

作者:沙与茉


住在老屋的那段時光,大概是我人生中相對幸福的時光。父母忙於工作,沒時間管我們,我每天和村子裡的小夥伴玩,有很多無憂無慮的快樂時光。

隻是母親回傢之後,通常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姐暴揍一頓。這個場景出現過無數次,以至於我印象中母親回傢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人。

打大姐的原因我記不太清瞭。

有時候是傢務沒做好,有時候是姐妹三拌嘴,甚至有時候我和二姐拌嘴,大姐護著我,也會招來母親的一頓毒打。

那時候我也挺混蛋的,大姐作為姐姐維護最小的妹妹,讓二姐讓著我點,不說有多正確,最起碼無可厚非,母親冤枉她,以為大姐欺負二姐,不聽大姐分辨就狠狠揍瞭大姐。我躲在旁邊不敢分辨,還慶幸母親打得不是我。

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大姐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光。傢務全部她做,混棒挨的最多。直到小學畢業,得到城裡一個當老師的遠親點撥,父親將她送到城裡讀初中,大姐才卸掉瞭身上的傢務重擔。

當時,暑假結束,臨近開學。父親還沒有安排大姐去哪裡上學,這個親戚無意間得知,怒斥父親鉆錢眼子裡去瞭,整天就知道幹活,孩子的學業都被耽誤瞭。

在這個親戚的幫助下,大姐上瞭城裡排名第二的初中——一中。

從那之後,傢裡就偏執地重視大姐的學業,將所有的傢務放在瞭二姐的肩上。挨打最多的人也從大姐變成瞭二姐。

以前農村的傢務可不像現在這麼簡單。衣服有洗衣機,掃地有掃地機,煮飯還有電飯鍋……農村所有的傢務都沒有機器替代,全部依靠雙手。

二姐每天早晨五六點就被母親叫醒,要把傢裡的地掃一遍,傢具擦一遍。

晚上放學回傢要給雞鴨鵝準備飼料。飼料不是傢禽廠裡那樣買來就可以直接投食的,而是把田裡不要的青菜切碎和糠攪拌在一起。這是一個大工程,有時候還會切傷自己。最嚴重的一次,我看到二姐的半個指甲蓋都被切掉,她哭的稀裡嘩啦,隨便包紮一下又繼續做這些傢務。

喂完雞鴨鵝之後要準備一大傢子日常用的熱水。那時,農村是沒有自來水的,水要從手壓井裡面一下一下打出來,再經過砂石過濾,才能拿來使用。每天她要打滿整整一缸水以供傢庭日常所需。

之後再在鍋竈上生火,一邊燒水,一邊做晚飯,一傢人吃完後刷鍋洗碗的也是她。

這是繁瑣而又辛苦的大工程。並且多做就會多錯,有時候打碎一個碗啦,有時候晚飯做的遲啦,有時候傢務做的不合母親心意啦……

挨打就成瞭她的傢常便飯,手腕粗的木棍被打斷都是常有的事。

母親的棍棒和斥責是無常的,沒有一個可以遵循的準則,有時候我和二姐玩鬧,笑的很開心,母親一句呵斥:笑得跟癡呆一樣幹什麼?

我們瞬間就收住瞭笑容。

有母親在的地方,我們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時常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至於打我們的理由,大多不是因為我們犯瞭什麼錯,需要被糾正,常常隻是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瑣事。打碎一個茶杯,打碎一個雞蛋,或者隻要出現在她面前就會被各種找茬,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換來一頓罰不當罪的斥責和毒打。

記得十歲左右,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見到母親就躲起來,隻要她出現,我就躲到別的地方。不過我猜想她也不會反思自己的孩子為什麼總是躲著她,甚至都不會註意到自己的孩子在躲著她。

我甚至還將母親的‘罪行’寫在日記裡。

不過後來沒有堅持。

但即使沒有記錄,從小到大讓我印象深刻的暴力還是深深地刻在瞭我的腦海裡,數不勝數。

父親也會和母親經常吵架,隻是忙於工作,不常出現在母親對子女的暴力交涉中。

傢裡有母親在的地方,就總是充斥著暴力、斥責和辱罵。

隻不過前面有兩個姐姐替我擋瞭大部分,所以我從小到大挨打的次數最少。

如果隻有我一個人,估計我早就承受不住瞭。

當然我也有被打過很多回。

學前班的時候,不記得因為什麼,母親用鐵質晾衣架打我的屁股。我感覺整個屁股火燒燒的,還凹凸不平。事後,我脫下褲子給發小看尋求安慰。

發小說:腫瞭,像一個個張開的小嘴。

對於母親的暴力,我們三姐妹表現出來的性格也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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