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92)

作者:吃一整天


盧文秋已經兩三天沒見張卓文瞭,沒成想他就在悅文社。張卓文見瞭他,笑道:“聽說有人用我的詩招搖撞騙。”

他怔瞭一怔,笑道:“這都被你發現瞭。”

“可不是嘛,昨天二宮璃花跟我說起來,說那首《伊莉雅》寫得真好。”

“哎,怎麼說呢,真不好意思。”

“客氣啥呢,你用得上盡管用就完事瞭——本來我寫那些東西就沒多大作用,寫完當廁紙隨手一丟。能幫到人自然是最好瞭。”

“說實話——我總想自己學著寫點詩,一直用你的,我有點過意不去。”

“沒有什麼過意不去的,”他笑道,“我想寫,隨時都能寫出來——其實你也能寫出來,隻是你平時還不習慣寫詩而已。”

“我確實創作得少。”盧文秋嘆道。

“多讀一點現代詩集,或者學學古詩詞,都是很有益的——不過說起來,你為什麼突然愛好起這個來瞭?我記得你一向對這些東西不感冒。”

盧文秋便概述一遍他和二宮的經歷。

“她這人麼,”張卓文摸瞭摸下巴,“要和她聊得上來,一般人可有點難度。”

“所以我不想顯得自己太無知瞭。”

“我有點搞不懂,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她的看法呢?你不是已經有那個中島瞭?我們當時說建議你多認識幾個女的,但也不必做到這地步。”

“這是兩碼事,這——”

“這真的是兩碼事嗎?”

也就是此時,二宮推門進來瞭。幸好兩人一直在用中文聊天,並不擔心他會聽見什麼。

“我們晚點再聊這個吧。”張卓文說。

盧文秋站起身,陪二宮到創作部。但他始終是心神不寧。

“寫到哪兒瞭?”二宮問正在打字的工藤。

“快收尾瞭!”她的聲音很是清脆。

二宮笑瞭,揉瞭揉工藤的腦袋。

“《海月》一般是幾月發刊?”盧文秋問二宮。

“七月初,其實時間已經不是很充裕瞭。”

他們坐到房間的一角,再次分享瞭幾天來寫的詩。盧文秋剛被張卓文一詰問,有些六神無主,也不如當時在“L’égalité”那麼雄辯瞭。二宮大概是察覺瞭他的漫不經心,坐瞭一會,便找個借口先行離開。

張卓文原本一直在大廳等他,現在卻不見人。去到編輯部一問野原,才知道結奈來過一趟,張卓文隨著她出去瞭。

時值正午,盧文秋出瞭活動室,枕著走廊的欄桿,隻望見夏葉飄搖,綠蔭一片片映在池塘之中。

不論是去問張卓文,還是佐藤,永遠無法得到令他滿意的答案。他隻是希望有人來指點迷津,使他不致深陷不確定的泥潭之中。

對於將來前往北海道的研究,至少在經濟上已沒有什麼問題瞭。盧文秋申請到一筆可觀的補貼,如果稍微節儉一點,足夠支撐到時的全部開銷。如果加上盧文秋自己的積蓄,經費就更加充足瞭。

其實預算不僅包括車票、房租水電和吃喝,還有實地考察的費用。假設去找原住民做詳細調查,一定要有酬勞。如果待到入冬,出行甚至可能用上雪橇,至少是雪地摩托。

第 29 章

六月隻剩下悶熱的風,吹得盧文秋心煩意亂。月初也許因為采集資料東奔西走,他又咳瞭幾回血,不得不停止一周的工作。

趁著這一周的閑暇,他和二宮看瞭一部喜劇,名字叫《Les Choristes》,國內翻譯應該叫《放牛班的春天》。

他自己沒有看電影的習慣,是二宮強拉他去看的,說是喜劇正好解悶瞭。看完電影,他們順路去附近的西餐廳吃瞭一頓,然後一起說說笑笑走回立大。校門離二宮的宿舍近些,盧文秋就目送她上樓,然後自己回去。

天雖然黑瞭,但還不算很晚,校道上大多是些小情侶,牽手散步,喁喁情話,讓他好生羨慕。每當此時,他就想起那天在天臺所見的煙花,以及她兩片香唇溫軟的觸感。

他竟開始幻想起來:如果香音此時就在他身邊,他們也能像那樣十指交纏,並肩漫步,該成為多美妙的時刻呢。

他在一旁的長椅坐下,仰望著當空的下弦月。

也許盤亙在他心中的問題,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吧。

鐘子俊回到立大之後,總是纏著張卓文打魔獸。盧文秋有時和他們一起打,不打的時候覺得他們太吵,便總躲到悅文社看書。

常駐悅文社的無非是那麼幾個人,不過他還認識瞭創作部的副部長劉炳輝——也就是“老劉”——和宣傳部的副部長周天擎。但都是點頭之交罷瞭。盧文秋知道這兩人都是同鄉會的,由於先前的沖突,他不想再接觸除鐘子俊以外的,同鄉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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