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71)

作者:吃一整天


我就到附近的蛋糕店,買瞭碗口大小的水果蛋糕,備瞭速食的涼皮和油潑面——當然調味料是自己配的。晚上提前半小時歇業,我便調好料子,做瞭兩人份的特色菜。不知我離傢多年,是否還有宜川的印跡呢。

可能味道確實還不錯吧,香音吃瞭不少。甚至比我預想的多,弄得我現在大晚上有些餓瞭。可是,按說日本人吃不慣涼皮的鹹辣口,對她而言怎麼會覺得好吃呢。大抵我在這裡待久瞭,加上蹲瞭一陣子廚房,做菜都無意中帶瞭些此地的風情,而消去昨日宜川留給我的殘影瞭。

嘆嘆,其實我不想回京都,我更想回到宜川去。

在日記的前一天,也就是3月14號,是白色情人節。按照日本的風俗,在情人節收到禮物的人要回禮。

盧文秋想起瞭那顆綠水晶。自從北海道回來,他一直放在背包的深處。

“中島同學?”他走到鏡子前,招招手。

她小跑過來,“怎麼瞭?”

“閉上眼睛——”

“嗯。”她乖巧地合上雙眼。

他溫柔地撥弄著她的長發,將發卡輕輕別在上面。

她緩緩睜開瞭眼睛。

在星砂溫暖的燈光照耀下,寶石綻放著幽深的光芒。

“啊——謝謝你!這……很貴吧?”

她的眼中閃爍著欣喜的心情。

他笑瞭笑,“紀念品,就不要說這個啦。”

終於到瞭離別的時刻。早上六點不到,香音的房門還關著,盧文秋已準備出門瞭。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不是的,隻要有空瞭,他絕對會回來這邊。他對東京這個城市,包括那些耀眼的霓虹燈和穿梭的國道和鐵路,都自覺不以為意,唯獨是因為香音在這裡,他才有故地重遊的決心,而已。

在這裡住瞭一個月,除開水電食宿以外,他並沒有向香音索取過什麼。對瞭,還有那兩次不計後果的親吻,除瞭這些,確實是沒有別的瞭;明知自己還背著債務,卻連工錢都不要,這算幹的什麼事情呢。

銀行來電催逼的時候,他讓鐘子俊幫忙還瞭。故而債權從銀行轉到瞭鐘子俊頭上,無論如何,意味著他一回到京都,馬上就又要開始打工瞭。

他背上背包,打開店門,又緩緩關上。冰涼的把手刺激著他。希望他的不辭而別,不會給香音留下太壞的印象。他有點希望她這時能跑出來,對他說幾句挽留的場面話。於是透過大門看看空蕩而昏暗的店裡,在玻璃門上看見瞭自己寫著期待二字的臉,不忍笑起來。

“可以瞭。”他自言自語。

走瞭一段,或許已過瞭兩三個路口吧,香音發來瞭短信。

“秋君要走瞭嗎?”

“是啊。”他簡短地回複道。

“現在在哪?”

他猶豫瞭一會,扯謊道:“快到車站瞭。”

“你說謊!”

“真的。”

“你剛剛才出門的!”

“有一段時間瞭。”

盧文秋看瞭看手表,六點半。他的車票是七點三刻,最晚七點半就該檢票瞭。

“我現在出來。”她說。

“別送我瞭。”

“我不!”她留下兩個字。

怎麼還會有這種場合呢?盧文秋有點哭笑不得。即使到瞭東京站,他也隻是坐在檢票口前的椅子上,等候著。如果見面隻是徒增傷痛與不舍,那何必再苦費這一番等待呢。

焦灼的心情腐蝕著他。不知為何,他的心總是牽掛著香音:她會因為急匆匆地來見我,連紅綠燈都忘記看瞭嗎?會因為不停地看手表,而找不見眼前的道路嗎?這種千分之一的可能不斷湧入腦海,他著急得搓起手心,站著也不是,坐著也不是,也無心再留意自己的行動,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

直到看見她的一剎那。

她的頭發仍散亂著,大衣的扣子也沒扣好。急促的呼吸聲,暴露瞭匆忙趕路的事實。

“怎麼……這麼早就要走瞭呢?”

他以為她會放聲大哭,說著“能不能別走”之類明知故問的傻話,所以起初見到表面上的鎮定,的確有些出乎意料。但如今聽見她略顯顫抖的聲音,看見她閃著微光的雙眼,終於發現面前一切的寧靜,都全賴她天使一般利他的賜予。

“我買瞭早上的車票。本來不想中島同學來送我的。”

“為什麼呢……”

“你看,又要哭瞭,”他輕輕拭去她眼眶的淚滴,“回到京都,我們還能發短信打電話呢,就像以前那樣。別弄得太悲傷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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