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為什麼總是躲著我呢……”他吼道，“為什麼……”

“我沒有躲著秋君哦，反而是秋君總是對我生氣。”

盧文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又發脾氣瞭。

“對不起……”

他內心中隻剩下挫敗與極端的後悔。

渾身的衣服已濕透瞭，十字架漂在水面上。

他打瞭個噴嚏。

“別著涼瞭，秋君，”香音笑道，“要照顧好自己才行。”

盧文秋乞求一般望向瞭她。

“為什麼，為什麼秋君總是這樣呢……等到一切都追悔莫及的時候，才恍然大悟。”

“我……”他停下瞭腳步，耳邊隻有海浪拍打的聲音。

“其實從相見的時候開始，也就過瞭一小段時間，我就已經很喜歡秋君瞭。”

“我也很喜歡你，”他泣訴道，“但我一開始就很喜歡你。”

“秋君，現在說這種話，不會有些為時已晚瞭嗎？”

他睜大眼睛，驚慌失措地望向她。

她收起微笑，換上修女一般莊重的表情，凝視著他的眼。

“我一直很想和秋君組建傢庭。我想有我們的孩子，最好是兩個……秋君一定是一個出色的爸爸，隻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為合格的媽媽……”

“一定可以的，而且，絕對不隻是合格，你肯定是一百分的母親……”

“秋君可別說這種話瞭，”她嗔道，然後背過身去，“我知道秋君在安慰我，我永遠成為不瞭一個合格的母親，我又怯懦、又膽小、自私、情緒化、愛胡思亂想……”

“不是的！”盧文秋叫道，“香音，你是……你是我心目中最出色的女孩子，你又溫柔，又聰明，又勇敢，完全不是你剛剛所說的那樣……”

“是嗎，”香音啞然失笑，“我竟然有那麼多優點呀……”

“那肯定的，中島同學一直是我最最喜歡、最最珍惜的人。”

盧文秋跑向她，她卻又後退瞭幾步。

“為什麼……”他無力地問道。

“但是現在已經是這樣瞭，好可惜呢。”她苦笑道。

她將潔白的手伸向他，他想要抓住她的手，卻撲瞭個空。

他的手穿過瞭空氣。

“真的……你真的……已經不在瞭嗎？”

“嗯，”她點點頭，“我在等你，我在任何地方等你，但我已經不在這裡瞭。”

盧文秋被什麼絆瞭一下，雙腿一軟，跪在瞭地上。

海水一下子沒過瞭下巴。

他想要站起來，雙腿卻已經失去力氣。他隻是艱難地呼吸著，徒勞地揮舞著雙手。當水面在波瀾之中微微下降的時候，他就能吸進一點點冰涼而潮濕的空氣瞭。

“我……我不知道……”

香音摘下瞭那個綠寶石的發卡，遞給他。

他想要接過，但發卡隻是穿過他的手心，撲通一聲落在水面上，沉入海底。

“為什麼……”他幾近窒息。

“我想念你，”香音微笑道，“我會一直想念著你的，秋君。無論是在劄幌、函館、京都，還是在這裡……在這個，”她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在這個沉默的晚上，在這個、整個世界都悄然噤聲的晚上。”

“對瞭，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呢！”她忽然說道。

已經過瞭零點。但盧文秋幾乎說不出“生日快樂”四個字瞭，隻是不斷嗆水，發出些無意義的聲音。

“喂，這是我二十歲的生日，秋君能不能用心一點嘛。”她笑道。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她轉過身，繼續朝無垠的深海走去。

“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隻有我們兩個，隻有我們——兩個……”

她再次歌唱瞭起來。那是《海砂》的旋律。

明亮的月光，通透得好似太陽一般，徑直穿過瞭她的身體。

一切隨著海浪消失瞭。空餘漫天震耳欲聾的鐘聲。

第 145 章

望著窗外，隻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

梅花便落滿瞭南山

——張棗《鏡中》

2010年六月。

“瞧瞧我帶來瞭什麼？”

“別賣關子瞭，池田，”美鈴笑道，“是專輯錄好瞭吧？”

“啊哈，真聰明。”池田拿出那兩張光盤。

“太不容易瞭。”小山嘆道。

“是啊。”美鈴也點點頭。

這一年多，他們沒日沒夜地工作，甚至有些荒廢學業瞭。

“我覺得我們需要裝飾一下。”池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