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298)
作者:吃一整天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說實在的,要沒她這段時間照顧,恐怕我的情況遠比現在要壞。”
“那立大那邊怎麼辦呢?你還能工作嗎?”
“我休學瞭。實在是幹不下去瞭。”
“多長時間?”
“一年。”
“What a pity.(真遺憾。)”
“嗯。”
“不過畢竟是有瞭一年時間,好好利用也不錯的,研究嘛,慢慢來也可以,減少工作量——”
“減少工作量?”盧文秋幹笑瞭兩聲,“基本上什麼事情都幹不瞭啦。”
“你體力已經那麼差瞭嗎?”
“不是體力,我這裡出瞭問題,”他指瞭指自己的腦袋,“現在一集中精力,就會頭疼,整個人感覺要裂開瞭,然後就是幻覺和精神失常。”
“那你每天都幹什麼?”
“也就是一些基本的工作而已。”
他們上到客廳,二宮瞥見餐桌上有一本書,便湊近去看。那書是香音的課本,講西方音樂史的,灰色封皮,厚得驚人。
底下壓著一本花花綠綠的雜志月刊,名叫《北海道研究》,二宮抽瞭出來。
“你要的話就拿回去吧。我把地址改改,以後寄到你住所裡去。大概還有半年吧,之後你還想看的話自己續訂就行瞭。”
“怎麼?”
“我也讀不下去瞭。沒這精力。”
“我也用不著呀,我現在在做長崎那一塊的經濟史。”
“誰知道呢,觸類旁通。”
二宮拿起那本雜志,翻看起來。
“你的研究不就是這個方面的嗎?阿伊努文化。”她指著目錄的一個專題。
“以前的研究。”他強調。
“得瞭。我相信你以後還會繼續研究的,等你的病好瞭之後。”
“你懂什麼呀……”盧文秋不屑地笑瞭一聲。
“怎麼瞭?”
算瞭。和她解釋什麼呢。盧文秋扭頭向臥室走去。
“不管你有什麼想法,”二宮繼續說道,“還是不要放棄希望的好。”
“說什麼‘希望’……”
“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呢,現在就說‘不可能’,不會為時過早瞭嗎?”
“我不想和你辯論。請回吧。”
“這樣,念在我們朋友一場,我還是想幫你一把。”
“幫我?你又能怎麼幫我呢?你還是回去劄幌吧!到時去你的長崎吧,去東京吧!你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呢,璃花。”
二宮笑瞭,“我回劄幌還早著呢。我剛說謊瞭,我不是為瞭你過來的,我導師接瞭關西政大一個聯合研究的任務,拉我過來打下手。”
“你在這邊待多久?”
“一兩個月吧。我準備四處逛逛,第一時間就想著來見見你——”
“沒想到我混成這個樣子瞭。”
二宮微笑著搖搖頭。
“總之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就跟我說吧。”
他嘆瞭一口氣,說道:“我再想想。有什麼事情再聯系你。”
“行。”
“話說她怎麼樣瞭?”
“她?”
“對,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你不是還在問我嗎,你們的關系?”
二宮說的是在“L’égalité”那次,他最終決定采用她的中策,但並未付諸實行。
“怎麼說呢,也算是解決瞭吧。”
“現在怎麼樣瞭?”
“她?她不就還是那樣,在音大上學,不過現在找到瞭兼職。挺好的。”
“那就好——說實話,我真想認識認識她。”
“還是別瞭吧,她這人就愛胡思亂想,到時候隻會更不愉快而已——再加上一點,現在我和她結婚瞭,我和你見面都得小心翼翼的——”
“結婚瞭?什麼時候的事?”
“也就是五月份的時候吧。”
“恭喜呀!”
“恭喜什麼呀,煩心事一大堆。”
“行瞭,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盧文秋對此隻是付諸一笑。
二宮走後,望著那本《北海道研究》,他再次回想起過往的日子。
說到底,他並不想放棄自己的研究。即使礙於日漸惡化的身體條件,即使得不到什麼認可,他還是希望堅持下去。
先前,他想讓香音承擔這個任務,但她已證明瞭自己一竅不通,隻是讓他徒生煩躁而已。如今能擔此任之人已站在他面前瞭,不計前嫌地伸出援手,而他隻是懦弱地受困於過去,而不敢向她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