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135)
作者:吃一整天
用顫抖的手拿著通知書,和曉蘭解釋瞭一通,她始終沒辦法理解報志願的隨機性,總覺得是他蒙騙瞭她。他讓她幫自己做瞭那麼多事情,到頭來卻輕巧地離開瞭她。
是他背叛瞭她。
盧文秋自己也難免這麼想。明明說好無論如何都待在西安的,怎麼這時候又食言瞭呢。
她不再碰他,她讓他繳清瞭這個月的房租,然後滾出這裡。他希望再在那張床上睡一晚上,但她堅執地用掃把趕他出門。毫無情面。
“除非你改變主意瞭,否則我永遠不想見到你。”她冷冷地說。
他痛恨自己,但沒辦法。他仍舊挑瞭一個早晨,踏上去武漢的火車。
別瞭,我的薰衣草。
之後即使回傢,都是直接去到延安,再轉大巴進宜川。真正回到西安,是本科畢業之後,和張卓文備考立大。但那時候已經是2004年瞭。
盧文秋是98年九月去的武漢,讀瞭一年日語,又轉專業到歷史系。所以本科統共讀瞭五年,03年六月畢業,此後就是漫長的彷徨。
千禧年劃出瞭兩個世界。那兩個耳釘許久未戴,遺失瞭;而他再也沒有曉蘭的任何信息,電器城已然倒閉,以前留的手機號碼再也打不通。昔日的愛巢換瞭幾個租客,房東也不是原來那人瞭。
第 45 章
以上全部是盧文秋在日記所述的回憶。
對著香音,除瞭□□的那一部分以外,他都毫無保留地講瞭。
“你看,我把我的情史也告訴你瞭。”盧文秋說。
香音的手越來越冷瞭,好幾次一個踉蹌,倒在盧文秋懷中。盧文秋雖然滿心講著自己的過去,但也不忘留意香音的狀況。他很是憐愛她,一旦她因乏力而走得慢一些,他就輕輕蹲下,讓她搭著自己的肩,緩緩前進。或是用大衣裹著她,直到她緩緩暖和過來為止。
他也算是合格的主人瞭。
盧文秋碰瞭碰胸前溫熱的十字架,舉起手表,表上已覆瞭一層水霧。哈氣,才勉強能見到時針的指向。
八點鐘瞭。已經走瞭一個多小時。
香音走得越來越慢瞭。盧文秋隻好把包背到胸前,躬下身子。
“怎麼瞭……”她有氣無力地問道。
“上來。”盧文秋輕聲命令道。
於是他背起瞭她,走在漆黑一片的夜中。此時烏雲佈滿瞭晚空,碎雪也星星點點地落下,空氣是越發寒冷瞭。連盧文秋自己,也隱隱察覺瞭體力的極限。
她很輕,趴在他的後背上,幾乎是一動不動。
四周蒙上瞭一層恐懼。一種未知的恐懼,同時是已知的恐懼。
“他媽的張卓文……”盧文秋暗暗罵道。
幸好,每當他自覺無路可走的時候,後頸察覺到香音呼出的暖暖的空氣,又強迫自己咬咬牙關,向前繼續走去。
絕望的盡頭,一滴淡黃色的水珠,點綴著。
是螢火嗎?
不是,不是——是嗎——不是!
越走近,已經不是一滴,而是一片!淡黃融成瞭亮橙色,暈染著遠處的深夜。
燈光!
他走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瞭。這是哪兒?豎著一個牌子。
休息站到瞭。路上沒有人,但是亮著明燈。旁邊是窗戶透亮的,矮矮的樓房:那是一傢汽車旅館。
盧文秋慢慢推門進去,前臺的大娘打著盹,見有人進門,趕忙支棱起來。
盧文秋說,訂一間套房,雙人間。
“好的,”大娘麻利地打著單子,“洋室還是和室?”
盧文秋看一眼價格表,洋室要貴上三分之一。
“和室吧。”
“好嘞。”
他又問她,這兒離那村子有多遠。
“幾公裡吧,也不遠。”
盧文秋又問這兒到來時那路口的距離。
“差不多,我們這旅館就在兩地中間。當時就是這麼建的。”
說明路沒走反。還好。
“他媽的張卓文……”盧文秋再次罵瞭一句。
盧文秋先把香音安置在房間,給她的助聽器充上電。自己下樓買晚飯。因為正值淡季,客人不多,菜式就那幾道,一兩個盤還全空瞭,他胡亂夾瞭一點,給香音捎瞭份一樣的。
“怎麼還沒到?”張卓文發來短信。
“走半路上快凍死瞭,你指的明路呵。還一小時。”
“你走瞭多久?”
“兩個小時才一半路呢!”
“那咋整?”
“找瞭個旅店住下瞭,明兒再去你那兒吧。你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