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莫要這般謙遜，是你們的功勞就是你們的功勞，有什麼想要的盡管提，我可猜不準你們女人的心思，到時候給的東西不是你們想要的，可別怪我。”薛默隨手接過杯子，以為是奚九酒來討誇贊，回頭便能以此宣揚，公主說，這叫廣告。

倒進嘴裡才發現不對：“咦，是豆漿？”

茶怎麼誇他是背過的，入口清甜唇齒留香怎麼都能組合出幾句好話，可豆漿怎麼誇？

絞盡腦汁得補瞭一句：“挺甜的！”

奚九酒立時極誇張的一禮：“謝使君賜名！挺甜的豆漿！”

攢竹立時響應：“得嘞！使君賜名，九館招牌，挺甜的豆漿！”

一聲聲吆喝接力似的傳開，便像是兩都暮時敲響的凈街鼓，催促著百姓歸傢一般，催促著九館嘉賓加快腳步沖向九館！

拖延時間是為瞭擺排場，可使君都到瞭，他們還沒到，是想說自己的排場比使君還大嗎？

薛默被這場景逗得一樂，其實他也蠻愛看那些端著架子自詡清貴的無能士族在他們自己定下的人情世故裡醜態百出的，但不能逗得太明顯：“快說你要什麼獎賞，過時不候，不然我真當給你這挺甜的豆漿起個名字就算瞭。”

他說獎賞自己提，奚九酒卻不敢居功。

這又不是她們的發明。

太平別院不藏私，不管是農具技術還是藥方醫學，素來都是連實物帶圖紙一塊兒賣的，她們頂多是把那邊的消息帶過來，那要的賞，就不能超過路費的價值。

“那便請使君多飲幾杯，解解乏。”奚九酒把攢竹留在外面招呼蜂擁而來的賓客，把薛默送到二樓的雅廂，一路聲音飄散，“我們可不管合不合使君胃口瞭，給廣州都督府送上一大批豆腐去，使君可不許拒絕。”

她已經聽到樓下匆忙趕到的嘉賓們在打聽奚九酒要往廣州都督府裡送的的“豆腐”是什麼瞭。

攢竹嫻熟招呼安置，使人各自奉上剛被使君誇過“好甜”的豆漿。

薛默看的出奚九酒就是要借著他的名頭賣豆腐，但他今天既然來瞭就是把他的名聲借給她用的，他就喜歡奚九酒這般目的鮮明直奔主題的作風，也不跟她兜彎子：“你這賣賣豆腐的吃食小道，真的能讓百姓多種豆子？”

“我以前愛看《民話》，依稀記得上頭寫過，隻要能解決‘能吃嗎？好吃嗎？怎麼吃？’這三個問題，我大唐百姓，便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奚九酒拿公主擋在前面，說服薛默一說一個準，“聽說昔年代王殿下讀貞觀二十一年各方貢物，見菠薐菜普及，昔年同為婆羅國進獻的渾提蔥、又酢菜卻不見推廣，心生好奇，便有一千大唐鐵騎將西域翻瞭個遍？”（註1）

薛默咧瞭咧嘴，很吃奚九酒這個馬屁：“那何止是翻一個遍，小國都滅瞭二三個。”

因為這事就是他帶的隊。

就是憑借對渾提蔥、又酢菜的進獻之功，他才入瞭公主青眼，投到當時還是太子的代王麾下，借在西域屢立戰功青雲直上。

代王封國暹羅，無力爭儲之時，懷著惜才之心並未將他帶去暹羅，他便自然而然得隨著留下的前太子臣僚一起轉投太平別院門下。

如今他駐守嶺南，未必沒有隨時支援舊主之意。

奚九酒知道搔到瞭他的癢處，還在裝不知情：“如今渾提蔥已然在關中廣泛種植，這便是我大唐百姓對美食的戰鬥力，但使君可知，同為昔年婆羅國貢品，菠薐菜短短時日便已見於百姓桌前，渾提蔥，又酢菜卻得再往西域一行？而這次，卻是渾提蔥迅速推廣，而又酢菜卻舉步維艱？”

薛默還真的沒想過：“照你所說，因為菠薐菜好吃？”

若是就這麼把豆腐送過去，薛默真把那菜錢當成瞭賞賜這筆買賣可就做虧瞭。必須得讓薛默認識到，她推廣豆腐，那都是為瞭他薛默的種豆豐産大業啊！

隻不過順便開一傢豆腐作坊，安置幾個無處可去的可憐孤女罷瞭。

“正是，菠薐菜葉嫩不苦，推廣最易，渾提蔥能讓炊餅增香，燒肉去膻，種植又容易又有老神仙說其保健功效，才推廣開來。又酢菜嘛，味有少苦，不如苣，如今也是太平別院將其做成醃菜，佐粥極好，方才種的多瞭些。

可豆子在千年前便是主糧，又好種，又豐産，至今遇瞭饑荒還需用豆賑災，為何卻越種越少瞭呢？農人種莊還吝惜起氣力瞭，不就是不愛吃嗎？”

薛默還有點不相信：“平民百姓果腹不易，能有的吃就不錯瞭，還真能挑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