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54)
作者:紫月糕
第一個登記的,便是糖行。
奚九酒當仁不讓第一個上前,就連登記的書吏都是熟臉兒,被派去登記流民的那位,接瞭奚九酒不少打點,此刻笑得格外親切,更沒半點為難,端端正正得提上名字,開具結單,糖行便算是成立瞭。
其餘商賈不管認不認識,紛紛上前恭賀,倒是糖坊主們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不用湊這個熱鬧,一邊幫著招待一邊與有榮焉。
第一個登記糖行,加上事後還有嘉獎他們給黎明村的捐贈,便是將糖行立為衆行會之首瞭!
攢竹領瞭個人過來:“奚行首。”
這人身材精瘦,面色冷凝,皮膚黝黑,雙手粗糙,不似八面玲瓏的商賈,倒像是尋常工匠:“胡掌櫃。”
倒也不是生人,奚九酒傢的酒甕瓦餾便是從他傢窯廠裡訂的。為瞭抓緊制糖,攢竹一氣兒定瞭上千個瓦餾,可是他傢頭一份兒的大主顧。
“奚行首也忙,我便直言瞭,能否勻我兩個人手?我做完您這一單就給你退回去。”胡掌櫃的臉跟他燒的粗瓷瓦餾一樣硬。
奚九酒並不介意他的冷臉,因為她知道這人本來就這樣。
廣州府並沒有特別好的窯廠,境內的陶瓷窯廠不過是制作些供應百姓日常應用的粗陶粗瓷瓦罐,胡掌櫃是手藝最好的,卻不是生意最好的,原因就是他說話直,容易得罪人。
“什麼人手?”
“黎明村的人手。”
廣州府商貿發達,催生瞭許多行當,缺人幹活兒的可不止是碼頭上扛包的苦力,礦冶、陶瓷、紡織、制鹽、造船,各行各業都要人手幹活,嶺南冬日溫暖,慣例百工不歇,糖坊招工,他們缺的人手也不會少。
要是沒嘗過流民的便宜也就罷瞭,但是現在一下子被斷瞭人手,那就很難受瞭。
更難受的是,當街市上的流民乞丐都一並消失的時候,連往日能雇到的人手也沒瞭!
不是每個苦力都能有個窩棚破屋落腳的!
白日扛包糊個口,夜間破廟蹲一宿,廣州府冬天也不冷,實在冷,凍死瞭也就凍死瞭,能拿幾個銅錢叫義莊的把人拉出去都算是有人善後瞭。
所以奚九酒雖然被塞瞭一堆幼年孩童和老弱殘疾,卻絲毫不慌,這不就送上門瞭嗎?
胡掌櫃的窯廠並不大,攢竹給的單子價錢高工期也緊,他做不過來瞭。分給同行吧,即怕敷衍瞭事砸他招牌,又怕大客戶被人給撬瞭。
而且他也沒什麼關系好的同行,比起錢讓別人賺,他還是雇些短工分擔雜活,剩下的他自己加班加點。
奚九酒款款得笑瞭:“胡掌櫃也知道,使君將黎明村交托給我,我自然是萬死不辭,可我一己之力,也實在是養不起那千把號人口的,掌櫃的心善,給他們一條活路,我本也是感激,原當立刻遣人來給你挑選,但既然衆多糖坊主已經打瞭樣子,我也不好再開特例,不然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胡掌櫃聽得暈頭轉向,直擊中心:“你要錢?”
“天地良心,這錢可從來落不到我手裡,黎明村石碑後七日公開一次賬目,那都是大傢親眼見著的事情。”奚九酒喊冤叫屈,“隻是既然是奉使君之命,自然是要按照規矩來。”
不僅給錢,還要簽契約。
胡掌櫃心裡盤算片刻,還是比把單子分出去劃算:“可以。”
“掌櫃的看看工契?”攢竹立刻從袖中抽出契約,給雇工的工錢還是市價七成,但是和糖坊主們的契約比起來,這一份卻要把剩下的三成工錢交給黎明村,供其吃住所用,若是雇傭長工,領瞭人自行包吃住倒是不必再把錢留在黎明村,卻要在黎明村定瞭契約才行。
現在雇傭流民沒有便宜占瞭。
但是不在黎明村,怕是連短工都雇不到瞭。
胡掌櫃心裡盤算片刻,點頭:“可以。”
“那便恭喜胡掌櫃。”奚九酒臉皮八尺厚,“新雇人都得備些器具,掌櫃的也給他們添點吃用吧。”
胡掌櫃詫異得看瞭奚九酒一眼,你下訂單的時候沒這麼磨嘰啊:“我傢還有些賣不出去的陶碗,捏毀瞭,但能用,給你拉過去。”
“那便多謝胡掌櫃瞭。”
有胡掌櫃打瞭個樣,其他掌櫃紛紛來雇人:“奚行首,我傢還缺兩個人手……”
即是給新官上任的奚行首賣個好,也是自傢實在缺人,雖然沒有便宜占瞭很心痛,但他們看出來瞭,這不是奚九酒要管雇短工的事兒,這是廣州都督府要抽人頭稅啊!
上一篇:谁懂,我重逢了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
下一篇:再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