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49)

作者:紫月糕


可那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他們隻是試探,隻是見一面,不算大事,她甚至知道我不可能為瞭這點事找你傢中的麻煩。罰你,是我對他們試探的最好表示,唯一會因此受損的,隻有你而已。”

“爺奶對我很好的……”林文震驚心酸又委屈,鼻頭紅紅,眼裡有水光,“為什麼?”

難道一點都不顧及她嗎?不擔心她會被罰嗎?哪怕告訴她一聲呢?

奚九酒相信林文在傢裡也是得過寵愛的,不然也不能識字。

“她對你是好的,也是愛你的,隻是沒有那麼愛你。”奚九酒指出事實,“你自己想想,你覺得在他們心中,到底排第幾?”

林文努力地想著,她小時候,也被傢裡的小叔叔扛在肩上到街上逛過,後來也接過堂哥帶回來的吃食,守在竈前也能吃到奶奶夾出的第一塊肥肉。

可是安傢要錢,他們還是第一個選擇把她賣瞭。

她從來不是傢人最先要顧及的那個人。

越想越悲涼,兩道淚痕劃過臉頰,林文喃喃著最後的自欺欺人:“他們是知道有個好去處……”

“那是運氣好有個我,要是沒有我呢?”奚九酒冷漠地戳破她的幻想,“那你一樣會被賣到青樓去。她們一樣會告訴你,那是個好去處,不用幹活兒,衣食不愁。青樓裡的姑娘一半是這麼被賣進去的。”

林文眼淚嘩啦啦得流,一下一下得捶著胸口,隻覺得那裡被擱瞭一塊大石頭,堵得慌:“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哪有什麼為什麼?人最愛的隻能是自己,你指望別人時時幫你盤算事事以你為先原本就是妄念,她們也知道我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林文哭的都抽噎瞭,心痛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奚九酒嘆氣,還是個小女孩兒呢,陡然要讓她接受傢人並沒有那麼愛她,並不能作為她依靠的現實,也太為難她瞭。再這麼冷言冷語,她都要被這個冰冷的世界凍碎瞭。

奚九酒把她攬在懷裡,慢慢拍著她的脊背,像是在哄剛出生的嬰兒,輕聲細語地問:“文娘,你知道為什麼我明明簽的是工契,卻不讓你說出去嗎?”

林文哭的一抽一抽的,在她懷裡一下一下得聳動,像是一隻軟萌的小兔子:“攢竹娘子說,您是怕他們的傢人,以為你心善好欺負,來找麻煩。”

“能被賣到我這裡來的,從來不是傢人的第一,但她們大部分都不知道這件事。在她們知曉之前知道瞭自己還是自由身,隻會回去然後再被賣一遍?平民百姓傢,總有說不完的不得已。得錢這麼快的方式,用瞭一次就想要第二次。

已經被賣過一遍的女子想要活著,活得稍微好一點兒,第一步就是要擺脫‘傢人’的束縛,不然這個坑,她們填到死都填不完的。哪怕做瞭宮裡的娘娘,歷朝歷代,也從來不乏被外戚拖累的妃嬪。

世上一定有被傢人愛著捧著的姑娘,但是那些姑娘,但凡傢人還在都不會淪落到我身邊來的。你呀,好好想想,以後別再犯這種傻,把期望掛在別人身上的。”

林文哭的稀裡糊塗:“那,我,我該怎麼辦?娘子,我好難過,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見她們瞭。”

“孔聖人不是一早就說瞭嗎?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而已。傢人依舊是傢人,他們拿你當第幾,你也拿他們當第幾就好瞭。”

話是這麼說,可切割哪有那麼容易,林文淚流不止,淚水打濕瞭奚九酒胸口的襦裙。

奚九酒慢慢得拍著,哄著,安撫著,口中還輕輕哼著:“月光光,照地堂。地堂亮,照四方。四方暗,照銀缸。銀缸涼,照衣裳。衣裳破,補衣裳。補出一件花衣裳,漂亮一個小姑娘。”

林文哭到暮色四合,燭光如豆,從嚎啕變成瞭哽咽,從哽咽變成瞭抽噎,最後無聲無息的安靜下來。

她睡著瞭。

奚九酒把她抱到矮榻上蓋上被子,拿手帕拍瞭拍胸口的冰涼濕潤,她實在是擅長哄這種剛剛看清被傢人放棄瞭的事實從而覺得世界崩塌的小姑娘。

無他,唯手熟爾。

哄完瞭,坐到桌前繼續寫她的條陳。

奚九酒仔細分析過薛默的喜好,他最親近的下屬是張猛,而張猛忠誠直率,而且對他的任務百分之百不打折扣得完成。

前天他查崗和奚九酒錯過,他不僅沒生氣還帶話來隻要她做得好,給黎明村題字,張猛說,這是因為他對奚九酒的工作非常滿意。

而且當初都不用她親自登門,攢竹帶著一份條陳就能讓他派出張猛帶兵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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