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33)

作者:紫月糕


節度使砍瞭他可不需要證據。

“你傳下去,讓人別再把女娃子往九館推,讓鴇兒去流民堆裡好好挑,挑出幾個好的來,補一補這些時日的缺漏。”姚謙思量再三,還是忌憚廣州都督府,決定暫時偃旗息鼓,不給九館找麻煩。

“喏。”龜奴應瞭句是。

可他剛出城就隻能無功而返,給薛默帶回來一個更壞的消息:“掌櫃的,番禺縣衙請瞭廣州都督府出兵,把城外的流民都遷到一塊兒去,給圍瞭!”

……

“日後還請李少府,善自珍重。”

奚九酒的話音像是定身咒,把李崧牢牢釘在原地,眼眶微紅,瞳孔中滿是血絲。

原來他的親近,在他人眼中竟然是那樣的狎昵,對她而言不是呵護,反而是拖累。

李惟高啊李惟高,你將奚娘子引為知己,卻隻是從她身上獲取認可支持,卻又何曾知過她呢?

她知你,知你心憂,知你抱負,知你的壯志難酬,知你的塊壘鬱結,你又何曾知過她呢?

你又何曾想過她的所思所慮?

如此淺薄,怎堪為知己?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私而已!

攢竹擔憂得望著奚九酒:“娘子,你與李郎君劃清界限,日後恐怕會少很多便宜。”

“我知道。”如絲如縷的曖昧,半真半假的調情,借著男人的聲勢權位換來立足之地,換來喘息之機,換來他人的退讓和容忍,一點一點擴張她的權力,做她想做的事,這原本就是奚九酒最擅長的謀生之道。

可是這一次,她卻忽然不想這麼做瞭。

奚九酒眼神逐漸堅定,“薛使君和韋相不同,也許為他做事,無需那般作態。”

她想試試,不托庇於他人羽翼,不借著男人的另眼相待,就憑奚九酒這個人,憑她的腦子,憑她的手段,憑她的本事。

當她和男人站在同樣的起跑線,用同樣的手段,能不能像男人一樣,做一番事業?

廣州府秋風乍起,一縷秋風拂過兩人,卻是一人滿心慚愧,一人熱血沸騰。

“那便這般定瞭!”奚九酒擲瞭筆,挨個分配任務。

“關沖,你出城,最後核查一遍方才我們指定的流民聚集之處可否承擔上千流民日常居住。若你覺得合適,不必回來問我,直接引攢竹帶人過去!”

“唯!”

“攢竹,你將這份條陳送去廣州都督府,請薛使君批複,他若同意瞭,不必回來,就請張旅帥帶兵,搜尋流民遷聚到關沖探查之地,切記小心把握事態,莫要在最緊張的時候鬧出事來!”

“唯!”

“娘子,可還有別的囑托?”

“抓緊時間,姚謙不是要把人送給我嗎?那便把他這份人情做實,我要讓他一個人也買不到!”

“唯!!!”

“桃娘,你使人把這些請柬送去,九館明日宴請全城各國海商,請糖坊坊主陪坐。”

“娘子,他們會來嗎?”

“等攢竹跟張猛一通帶兵出城將城外流民圍瞭,他們就一定會來!”

至於奚九酒自己,帶人購買大批食水板材,帶著車隊繞城三圈,引得全城商賈盡皆側目,才大搖大擺出城而去。

流民原本就惴惴不安,在府兵刀槍驅趕之下,才攜老扶幼得遷往府兵指定的山谷。

這地方既能背風,又有流水,原本是人最多實力最強的一夥兒流民盤踞的,別人要進去都會被趕走,可是現在卻全然沒有共享寶地的喜悅,面對大唐府兵的兵鋒,隻有會不會身首異處的戰戰兢兢。

聽說嶺南道節度使薛默是行伍出身,治軍最嚴苛,作風兇悍,不會要把他們都殺瞭吧?

奚九酒就是在他們最惴惴不安,恐慌氣氛要攀升到定點的時候來的。

帶著他們最想要的食物飲水。

數口大鍋被支撐起來,熊熊烈焰舔舐鍋底,細白米粒被熬煮得稠稠的,拿勺子打起來往下一澆,米粥在空氣中拉出一道細流,白玉一般瑩潤剔透,蒸騰出濃濃的米香,隨風飄到人群裡。

翠綠的菜葉淘洗幹凈瞭切成細丁,灑在上面又滾進粥裡,便如灑金。

別說是饑腸轆轆許久沒吃一頓飽飯的災民,就連看守的士兵都暗暗吞咽口水。

那可真是一頓好飯。

不用府兵驅策,數百人自發圍瞭過來,要不是大鍋旁有甲士利刃出鞘,恐怕早就上來哄搶。

可偏偏這時,奚九酒還拿勺子翻瞭翻鍋裡的粥。

她不僅翻,還往裡面撒瞭一把肉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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