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41)
作者:紫月糕
李令月奇怪:“不是聽說他大呼冤枉,說奸人害他嗎?”
“他的字,他的文,他的簽章,就他那點子墨水和字跡,旁人就算是想仿也仿不出來。”天後對這種狡辯嗤之以鼻,“便是其中有小人手腳,也必然是他自己動瞭這個心思。”
李令月一圈一圈繞著墨,左右看瞭一眼。
天後見她神情,揮退瞭左右:“你們都出去候著。”
“唯。”
等到左右宮人都散瞭幹凈,天後才看向女兒神情:“你想說什麼?”
“既然其中另有緣由,母後不去查一查嗎?”
“那自然是要的,已經交代給狄懷英瞭。”天後覺得古怪,但還是想提醒這個最得心意的女兒一句,“這薛默首鼠兩端可當不得信重,連這等大逆不道的文字都敢寫,實不可重用。”
“薛默不足信我知道,但這奏章……”李令月忽然壓低瞭聲音,細細的像是在天後心中耳語,“阿娘就真的沒想過嗎?”
天後震驚之餘拍案而起:“你大膽!”
李令月跪在地上做瞭個請罪的樣子,可挺直的脊背昂起的頭顱平視著面前的母親:“兒是大膽,因為兒也想過。”
天後沒有再斥責她,李令月就知道自己猜對瞭,拍瞭拍拍著天後的椅子扶手:“阿娘,這個位置您坐瞭快二十年瞭,真的甘心以後讓三郎來坐嗎?三郎如今已經有瞭孩子,他一坐上這個位置,正瞭名分,朝臣必然逼您還政,您真的甘心嗎?”
李令月口中的三郎,是如今的太子李顯,天後第三子,她口中齒序隻算天後親出,故而稱為三郎。
天後凝重得不怒自威,說到:“我自有打算。”
李令月頷首:“阿娘是打算用小豬兒替瞭三郎嗎?小豬兒性子倒是軟弱些,可又能好多少呢?坐上這把椅子,可是能改變一個人的。”
小豬兒,天後第四子李旦乳名。
“與其這樣,不如就把真有那一天,就把這個位置接過來,不用在三郎四郎手中轉一遭,平添風險,也傷瞭母子情分。”
天後看著身邊的女兒,神情晦澀:“你倒是想得很全啊。”
“自然。”李令月坦然承認,“要論功績,河東治疫有我,西域開荒有我,江南鹽政有我,吐蕃大勝也有我!無論文治武功。我勝過三郎四郎十倍百倍,怎麼這個位置,他們坐得我做不得?都是母後的兒女,我怎麼就坐不得?就因為我是女子?可母後不也做瞭二十年瞭嗎?比誰差哪兒瞭?”
“不管是阿爺當皇帝,還是小豬兒當皇帝,這皇位都與我無關。唯有阿娘當皇帝,這位置才可能有我的一份。”
李令月看著天後挑明瞭自己的以己度人:“我有一個太平別院,得這幾年的薄名便放不下揮不去,我不信阿娘做瞭二十年臨朝的天後,能這般輕松放棄。”
所以她猜天後也有稱帝的野心。
天後晦澀得看她一眼:“你倒是膽子大,什麼都敢說。”
“我不是膽子大,我是膽子小,是怕死。”李令月坦坦蕩蕩,“我讀書比三郎四郎用功,兩漢的史書我翻來覆去得看,太後臨朝見的多瞭,可太後若故去,能得善終的外戚竟無一傢。阿娘沒有外戚,武傢至今流放在嶺南聽說已經死光瞭,如今做著昔日外戚之事的人,是我。我不敢想象若是一朝阿娘失權,我會是什麼下場。我不能求別人放過我,便隻能把命捏在自己手裡。
所以阿娘,這一步,便當是我求著你進,盼著你進,便當可憐可憐令月,往前進一步吧。”
“你不怕敗瞭?”
“便是戰敗,也好過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起來吧。”天後定定看女兒良久,忽然伸手拉起女兒,“朕的野心,何須你這般說辭?”
這便是默認瞭方才李令月的回答。
“這些話你也敢直說?”天後素來知道這個女兒直率,隻是沒想到她竟然能直率到這個地步,竟然敢當著一個皇位覬覦者的面袒露對皇位的覬覦!
“因為我等得起。”李令月雙眸清清爽爽,毫不作僞。
作為天後四十歲才得的老來女,李令月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等待天後的垂暮。
隻是她太過早慧和成熟,便是天後也時常忘瞭,她還不足二十歲,她等得起,絕無母盛子壯的奪權之危。
她不會是她的威脅和競爭者,她會是她最好的助手和下屬,也是許諾給盟友長時間政治承諾的絕佳保證。
她老瞭,哪怕她覺得自己很健康,可是比她還小四歲的雉奴已經沉疴難起,她要如何讓人相信,豁出全傢的身傢性命效忠她這個女皇之後,不會因為一朝她的垮塌而被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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