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23)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一歪頭,驚奇得問:“你在做什麼?”

李崧一臉認真:“呼呼,痛痛飛飛。”

奚九酒失笑:“你當我是小孩子嗎?”

“大人小孩,受瞭傷都是會痛的,痛瞭都是要哄的。”李崧鼓腮吹氣,“呼……呼……”

奚九酒微紅的眼眶差點再次落下淚來。

在她遙遠的記憶裡,似乎隻有兒時,很小的時候,四五歲之前,娘親會這樣哄她。

在那之後,哪怕她依舊當小孩子的時候,也再沒有瞭。

李崧看著她手上膝上被碎瓷片劃出來的傷口,心疼得要從眼睛裡溢出來:“你已經不在他門下,他傳你,你能不去嗎?那老東西對你沒安好心。”

“畢竟是我昔日恩主。”奚九酒催催的搖搖頭,一雙眼卻是帶笑的,“而且這一次,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李崧迅速想通瞭前因後果,奚九酒如今對韋興有大用,要不是正在氣頭上,韋興未必會用這樣的手段折辱奚九酒。

所以他說話的時候,她大概就在旁邊聽著。

便是銷售端弄巧成拙,他才格外惱羞成怒的吧?

於是李崧的憤怒中也帶瞭一絲羞惱:“他讓你在旁邊聽著瞭?這老東西,盡用些小手段挑撥離間,實在卑劣。”

奚九酒額頭抵住他的肩膀,又用臉頰去貼他心口:“從沒有男人這麼堅定得選擇我……從來沒有。”

“我,我也是有考慮過的。”李崧撓撓腦袋,“世傢大族,也不過是為利而合,也能為利而散。

昔日他們看我落魄便棄我而去,甚至連原本屬於我父母的宗産業剝奪瞭,早就沒瞭昔日守望相助的初衷,反而多是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之輩在趨炎附勢。

如今能因韋興交易就在給我宗子之位,改日也能因一個別的什麼位高權重的壓力言語便將我廢瞭,這算什麼牢靠東西?我被流放這一遭也是看得清楚,不是捏在自己手上的東西終究不算可靠。

更何況世傢高居其上,屍位素餐,魚肉百姓,本非我所向,非我所求。”

李崧坦誠得把自己的考量全部和盤托出。

奚九酒眼眶還是紅的:“他還許你仕途瞭,誰傢男兒不想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美人膝我是真想臥的,但至於仕途……韋興要是能護住仕途,便不會來嶺南瞭。他連他自己的仕途都護不住,談什麼給我護我呢?如今他已經是日薄西山,垂死掙紮,一朝倒塌,什麼許諾都是空談,我為何要上一艘將沉的船,平白給自己添污名呢?何況他不和我直言爭辯,反而來對你撒氣,如此欺軟怕硬毫無風骨,枉稱世傢,也敢忝居高位屍位素餐?”

奚九酒微微仰起臉:“他說,要是你不答應,便要取你性命呢,你不怕嗎?”

“豈因禍福避趨之?”李崧慷慨以對,“他要是動這般歪腦筋,便盡管放馬過來。我舍得一身剮,也能把他拉下馬!”

“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奚九酒擡手,猶自帶著傷痕的血腥味的手指堵住瞭他的唇。

世人多有情深難控妝點利欲熏心,便是亡國滅種萬劫不複,也要找個妖女禍國一時蒙蔽的借口。

唯有他,恰恰相反,卻是用利害權衡來掩蓋情難自已。

奚九酒撫著心口,那顆幹枯的,警惕的,冷靜的,剛硬的,石頭一樣的心髒,在他的愛裡,在他的澆灌裡,正在瘋狂地長出血肉,噗通,噗通,有力地跳動起來。

和他的節律一模一樣。

奚九酒抵著他,纏著他,深深地,重重地,吻上去。

無需甜言蜜語,他早已勝過瞭千言萬語。

“你身上還有傷……唔……”

“不管它。”奚九酒現在就是隻想要放肆林漓得酣暢一回,什麼未來,什麼前途,什麼仇恨,此時此刻都不顧瞭。

隻想要狠狠得,深深地,擁有他。

一夜癲狂,李崧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伸手往旁邊一探,卻隻有一被冰涼,全然沒有昨夜的溫香暖玉。

“九酒?”

李崧掀被子起身,朝食擺在桌上,人卻不見瞭,似乎已經離開許久瞭,桌面上還留瞭一張紙條。

李崧一笑,拿起紙條,一掃上面的字,頓時如遭雷擊,紙條脫手飄落。

上面是奚九酒那一手漂亮的小楷。

“朱弦弗斷,明鏡無缺,白露未晞,芳時不歇。

恩主有命,不敢不從,白頭毋吟,已傷離別。

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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