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11)

作者:紫月糕


李崧彈劾的結果出乎預料的快,快到不知道是李崧的彈劾起瞭作用還是這本就是朝中的決斷。

藍臬的考課結果出來瞭。

下下。

雖說考課要求嚴苛,中中即可維持原官原祿,中上已是難求,若得上上考評更是必然右遷之選,譬如薛默,拿瞭一個上上考課都能直入中樞瞭,實際上今年朝中考課,也唯有薛默得瞭一個上上罷瞭。

如嶺南這樣誰都不願意來的流放之地考課已經是格外寬宥,就算得瞭個中下也不罰俸,藍臬已經拿瞭好幾年中下瞭,一直穩如泰山。

可偏偏今年文書說的清清楚楚,藍臬“一年中竟十之八九不在州縣”、“十數年來,嶺南百姓不知縣令此職”的咄咄怪事!

朝中規定,地方官吏無故不得離開任地,官員在百姓口中的真實口碑也不是那麼好打探的,這不知道何時來去的考功司員外郎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將番禺縣的底兒摸瞭個幹凈!

能得個下下考評的官吏也委實不多,藍臬被打瞭個措手不及,被李崧帶人圍住要求他依照舊習請辭,藍臬毫無反抗之力地隻能照辦,丟官去職。

接任番禺縣令的官員未至,按照往年慣例,就算明年這時候才到也不是沒有可能,番禺縣衙一時空懸,順理成章就被李崧接到瞭手裡,他接手的第一樁任務,便是查藍臬。

這可不是他徇私報複,恰恰是他本職所在,是他上任監察禦史的第一樁公務。

蓋因若隻是如藍臬表面上這般“背公向私,職務廢闕”,考課也不過下中罷瞭,能得下下,必然是“居官讒詐,貪濁有狀”!

換而言之,如果隻是屍位素餐還得不到下下,能得下下,必然有貪腐誣陷之罪狀!

李崧想起瞭奚九酒曾說,從未聽過藍臬惡行,便來問個清楚:“藍臬真的不曾有惡行?”

“我們在九館竟然從未聽說過藍臬有貪污受賄之舉。”

奚九酒和攢竹再三確認,確實沒有。

以前九館是嶺南消息最靈通之所在,便是那位無影無蹤的考功司員外郎都抓到瞭一點最後驗證是真的風聲,可在嶺南這許久,居然也不曾聽過藍臬還有這等惡行!

“實際上藍臬任番禺縣令十四年有餘,任期比多數胥吏都長,可番禺縣百姓對其印象極淡,甚至都不覺得自傢頂上還有個縣令。”

奚九酒覺得匪夷所思,不管是行善作惡,既然用的是縣令的權勢,便要打縣令的旗號,可番禺縣的百姓都不知道自傢頭頂居然還有個縣令,他都不行權,要怎麼貪瀆?

“不管好名惡名,總得有名,可他便是連府上惡奴欺壓良善,爭水搶道的消息都沒有,城中行會,東市商傢,對藍臬的記憶還沒有常來常往的海商多。便是他在城中常住幾日,也得和左鄰右舍,衣食買賣打交道吧?”

奚九酒反問李崧:“你在縣衙胥吏中打聽過瞭嗎?按理說,他們是本地人,樹大根深的,又在藍臬手底下做事,要說如果藍臬貪瀆,他們是最有可能知道消息的人。”

“便是他們也不知道,我才來尋你另辟蹊徑。”李崧撓頭,“先前廣州胥吏多有出自馬傢門下,被薛使君清洗過一番瞭,如今剩下的老人不多,我都一一問過,確認無誤。

藍臬先前一年在縣衙的日子可能都不足一月,廚娘仆役洗衣婦都沒請,官中花銷還沒尋常胥吏用的多,一應事務全部交給各房胥吏處置,還真從未見過藍臬的貪瀆之行。”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這考課能將藍臬平素行止說的如此仔細,定然不是污蔑瞭他。”奚九酒問他,“既然如此,為何不能從藍臬本人下手?誰能比他更清楚?”

“藍臬就算被免官去職也是官身,莫說這貪腐一時還未曾做實,便是做實瞭也難以要他性命,更何況此時?我最多也隻能詰問他幾句,他咬死不說,我即無法動刑,也無法搜身,更無法去他住處搜檢,非得是拿到瞭切實的證據治瞭他的罪,才能做此等行為不可。我左思右想,竟然無從下手。”

一個幾乎不存在也不沾權的人,他要怎麼貪?貪哪裡的錢?

奚九酒想起先前薛默離開時的感嘆,那是公主的叮囑,若有所思:“若是聰明人的捷徑走不通,不妨用笨辦法。”

“什麼笨辦法?”

“推理不出,拷問不得,那便踏踏實實查去吧。既然是貪瀆之舉,官員貪瀆還能如何?無非是從民間,或官中下手。”奚九酒說道,“你瞧,今天民間他毫無聲名,你我百般打聽都未曾聽說他有擾民之舉,那便隻能是官中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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