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00)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想一筆帶過,最後卻忍不住說瞭實話:“我可能是受人敬仰的日子過久瞭,有點,不想受那樣的目光瞭。”

薛惜君尚有官傢子弟卻不幸淪落風塵的出身,劉憐香卻是實打實的樂伎優伶,地位之卑賤,甚至不如尋常良民。

便是商行裡,於浪的百戲行都格外受欺負,何況是別人別處呢?

攢竹的眉頭漸漸挑瞭起來:“那些人連裝都不裝瞭?”

生性猥瑣之人看什麼都猥瑣,可這等人也欺軟怕硬,以往撐著虎皮做大旗,他們還得裝一裝,奚九酒就當看不出來。

“裝還是裝的,畢竟我們手裡的錢沒少,他們還指著我們給修水渠呢。隻是裝的沒那麼用心瞭,看著惡心。”

原先奚九酒有背景有名望有故作神秘的傢世,這些人心存忌憚,再有妄念也不敢當著她面發。

可如今他們得知瞭她的出身,仿佛有某種默許的放肆,那些輕褻、猥瑣和覬覦似乎都不用掩飾瞭。

攢竹頓時心疼壞瞭,站起身攬著她:“九酒,要不我們不幹瞭,憑什麼要你受這樣的委屈?”

“我本來不委屈的。”奚九酒以為她早就習慣瞭的,也以為大仇當前,她能為此不惜一切代價,那些眼神又算得瞭什麼?

道理她都懂,也知道現在應該做什麼,應該怎麼做。

但是……

“可是看到你,我忍不住。”

她在所有人面前堅強,但唯有在攢竹面前,卻藏不住那一分脆弱。

“九酒,別怕。”攢竹懂她,知道她真正想要什麼,便不再說喪氣的氣話,而是一下一下認真得拍扶著她的脊背,“我在呢,我陪你。”

敞開的門窗飄來呱噪的聲響:“你可知,這九館掌櫃是何人啊?”

有不明就裡的聲音反問:“不是洛陽來的貴女嗎?”

攢竹知道怎麼安慰奚九酒瞭。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找個玩意發洩出來。

這不就有受氣包送上門來瞭嗎?

“要不去看看到底是哪個貨色這麼欠打?打一頓出出氣也好。”

奚九酒挑起窗戶往下一看:“陳傢子弟,仿佛行六?”

那士人是慕梅雕酒之名特特尋來九館的,卻在門口被那陳六郎攔下瞭:“哈,什麼貴女?洛陽有雙姝,憐香惜玉人,聽過嗎?”

聽他說話的倒是臉生,似乎是新來嶺南的士人:“之前的洛陽花魁?聽說之前好大的威風名頭,現在洛陽雖然一代新人換舊人,但一代不如一代,再沒有昔日的風光,不少士人還懷念著她們在的時候。”

陳六郎猛然一擊掌:“嘿,說著瞭,你猜猜這兩人現在在哪兒呢?”

士人提起瞭興趣:“聽你這般言語,莫非她們就在這兒?”

“正是!”陳六郎指著九館的招牌,“這九館的當傢奚九酒,就是原來的洛陽花魁劉憐香!而掌事的攢竹,就是薛惜君!”

士人頓時激動:“名動天下的詩妖薛惜君?她如今就在這兒嗎?我正要去拜會拜會!”

陳六郎不妨這人態度和想象中的截然相反:“詩妖個屁,她就是個樂伎優伶,一個婊子開酒坊,哪來的臉充作世傢千金?”

士人反而奇怪得看著他:“青樓花魁既然未曾從良嫁人,那當壚賣酒聊以謀生不是再正常不過嗎?如今又沒瞭教坊司,哪怕因罪籍沒,那世傢女也依舊是良民,若非生機無著哪能那麼輕易入風塵?

不過是給自己編些來歷擡擡身價,你不會真的信瞭吧?”

兩都街市上,賣酒的胡姬還多有西域破落小國的公主呢。

秦樓楚館中人賣酒為生實在是再正常不過,這陳六郎在激動什麼?

士人突然有些懷疑這人的智商,這般蠢鈍,還是莫要深交瞭:“這便是這九館揚名的雕梅酒嗎?果然精巧別致,還有詩文?在哪兒呢?”

陳六郎一再強調:“兩個妓女,冒充世傢貴女……”

可新來的士人沒有經歷過他這一遭濾鏡破碎的刺激,根本不懂他在激動什麼,隱隱有些不耐煩瞭:“且不說薛惜君原就是出自世傢,當得起一句世傢貴女,她們原本也的的確確就是洛陽花魁,若是昔日鼎盛之時,要去她們府上喝一杯水酒可不是這個價格瞭。”

“郎君請進,遠道而來,九館招待水酒一杯,還請進吧。”奚九酒站到瞭門口。

那士人打量兩眼:“敢問是薛娘子當面?”

“我是奚九酒。”奚九酒做瞭個請的手勢,“《雕梅歌》正提在墻上,還請郎君賞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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