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74)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倚在樓上並不露面,隻有聲音傳下來:“嶺南甚少下雪,本地百姓去看個稀奇,或流放已久的去念個往昔也就罷瞭,少府不日就將起複回京,關中冬日的鵝毛大雪何等壯闊,也會對嶺南的米粒星雪有興趣?”

李崧擡腿往樓梯挪瞭兩步又被擋回來:“嶺南的雪也叫雪啊,我對此並無多大興趣。”

“那少府是……”

“嶺南雪中有妙人。”

“李崧!”奚九酒似喜還嗔,怪他輕浮似的。

李崧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瞭什麼,慌忙補救:“我是說,聽說很多嶺南本地人士一聽有雪就急匆匆前去觀賞,那場景定然有趣。”

南方的雪沒意思。

看到雪的南方人比較有意思。

奚九酒重重一扶額,他以前是真的沒被撩過嗎?

他順著說也行,不回答看著隻笑也行,這麼慌忙得解釋反而是最拙的應對瞭。

但生澀的也別有一番趣味,直來直去有什麼聽什麼就是瞭。

奚九酒答應瞭:“少府稍候。”

攢竹上樓時見她已經在挑衣裳瞭:“九酒,你要去嗎?”

“去,為什麼不去。”奚九酒挑瞭件大紅織金翻著白兔毛的鬥篷,“越是這個時候,咱們越是得和往常毫無二致,我既然答應瞭李崧既往如常,那更不能避而不見。何況要走的李崧是沒辦法再遮掩我光彩的,按著我往日的性子,原本就該享受一番美色奉承才是。”

“可那人說……”攢竹值得是韋興手下來約見的時間。

“韋興多疑,我若是就這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反而要生疑竇。”奚九酒冷笑,“畢竟昔日,我便不是什麼乖巧溫順的人。”

奚九酒握著攢竹的手緊瞭一緊:“隻是我去遊山玩水,傢裡頭的事就得交給你瞭。”

“和以前一樣,你在明,我在暗。”攢竹反手拍瞭拍她的手背,“交給我,你放心。”

李崧帶瞭馬車來,等瞭許久也不見惱,終於等到奚九酒打扮妥當,不由得眼前一亮。

豔光四射,滿堂生輝。

“娘子請。”李崧一抖鬥篷,一紅一藍,翻著一白一黑的毛邊,舉手投足都仿佛寫著般配。

李崧不知有沒有留意到她身上的小巧思,咧得牙花都露出來瞭。

“這是果子,這是桂圓,這有茶水還是熱的,冷不冷,要不要再生個炭盆?”

“好瞭,別忙活瞭。”奚九酒看他團團圍坐,倒是有趣,“李郎君年少才俊,莫非以前並未攜人宴飲遊玩?”

李崧頓瞭下,搖頭:“族中管的嚴苛,我以往無甚機會外出遊玩。”

十一歲喪母,十四歲喪父,出瞭孝便趕往長安趕考,卻連行卷都不知道投往哪傢門路,明明是狀元之才,卻因年少俊秀,一句“此子最當折花去”白白成瞭新科進士中以姿容揚名的淺薄之人。(註1)

難怪他人情世故如此疏薄,原來是無人提點,他那些族中長輩,又有哪個能把他當親兒子一般教導呢?

難怪一朝落魄,灌註在他身上的資源紛紛收回,連貼身護衛都被調走瞭。

李崧當時年少氣盛,先遭同僚折辱,再遇傢族拋棄,幾乎和族中決裂分傢出來,說出生死興衰,各不相幹的話。

細細算起來,他也算是世傢士族子弟中的一朵奇葩,成年後居然沒和同齡子弟一同宴飲戲耍過,連召妓伴宴都生怯。

“那我教你呀。”奚九酒捂瞭半邊嘴角,笑得粲然。

馬車一路向上,不多時就有雪粒子點點,再走一段,地上開始有瞭薄薄的積雪,也有瞭趴在雪地裡打滾的南人。

“哇,雪啊雪啊雪啊!”

一男子趴在雪地裡遊泳似的揮動手腳,在冰涼的雪地裡框出一個規整的形狀,還左右搖著腦袋把頭埋雪堆裡。

再往上走,山坡上各種各樣的南方人就更多瞭,站在雪地裡嗚哇亂叫的算什麼,凍得通紅的手捧著個巴掌大的小雪人,一邊凍得齜牙咧嘴一邊傻樂的,把雪團往樹枝子上掛的,踩雪踩進雪水坑踩得一身泥點子還在笑的,千奇百怪,千姿百態。

李崧說的不錯,這雪粒子沒什麼好看的,但是看到雪的南方人真的好好玩啊!

奚九酒仿佛也被感染瞭,見上山無路地也滑,幹脆撐起車窗,細細賞這雪景。

近處晶瑩縹緲仿佛人間仙境不說,便是遠處,再往山頂望去,一片玉樹瓊花,仿佛這南方丘陵矮山帶上瞭白絨絨的帽子,憨態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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