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73)
作者:紫月糕
“那是他狡猾,不怪你,不怪你。”攢竹低頭,俯身,吻掉她眼角的淚滴。
淚水的苦澀順著舌根蔓延,麻木到心底,仿佛能體會到奚九酒的心中的苦楚。
但攢竹知道,這是錯覺,就像奚九酒當年沒辦法體會她被傢族出賣,那些曾經最親近的人,最和藹的面孔,最後為瞭奪她父親的遺産卻露出瞭最醜惡的面目,將她逼入青樓為歌伎賣笑為生的苦楚。
那是她生平最絕望,最暗無天日的日子,甚至還有父親昔日同僚好友,她曾叫過世叔世伯的人,露出最淫褻猥瑣的神情,專門來點她。
她到今日還記得當時那劇烈的惡心,吃什麼吐什麼,對這世間的一草一木都感到強烈的惡心,看到什麼都在反胃,隻想一口噦在他們臉上。
當時是奚九酒陪她,勸她,幫她。
當她們把第一個禽獸弄得丟官棄爵,趁著他仇傢上門搶先落井下石綁到街角裡亂棍打死的時候,她聽著砸在那團爛肉身上的銀錢“噗嗤”作響,忽然心下就安穩瞭,連對這個世間的反胃也減輕瞭。
當初那些人,奚九酒是讓她列瞭名單,她們是一個一個,或借勢,或買兇,或誣陷,或追責,拔釘子一樣拔掉。
她今日身上心中傷痕永存,卻能一個個愈合,留下的疤痕雖然醜陋卻是她的盔甲,她還活著,他們已經死瞭。
攢竹相信,奚九酒也能做到的。
她那麼多釘子都拔瞭,奚九酒隻拔這一個,她們終究會成功的。
她們雖然是最卑賤的歌伎,一樣能把那些高官顯貴拉下馬,那是來自她們的複仇。
雪中妙人
今日天亮的格外早。
攢竹輕手輕腳得把奚九酒的頭放在自己膝上,卻還是驚醒瞭她,見她頭一偏,擡手按住瞭:“別動。”
奚九酒聽到是她的聲音,便順這力道松瞭在她膝上。
接著眼上一熱,是攢竹擰瞭熱帕子敷她的眼。
她昨夜哭瞭太久,此時眼上還沒消。
“很腫嗎?沒法見人瞭吧?”
攢竹拉上她肩膀滑落的衣裳:“還好,上些脂粉,看不出來。”
“我昨夜想過瞭,韋興這些年明裡暗裡做瞭不少事,聖人能容他十二年前那一次,公主眼裡卻揉不得沙子,容不下他的累累血債,若能找到證據,助公主一臂之力,或許也無需你我沖鋒陷陣。”
奚九酒知道攢竹厭煩思慮謀算,她能想能謀劃,但是會泛惡心。
所以到瞭嶺南寧可扮丫鬟也不想拿主意:“難為你瞭。”
攢竹手指在她額間一點:“再跟我客氣試試?”
“好,不客氣。”奚九酒笑瞭笑,“那你想出些什麼?”
“有些人有些事看起來高不可攀,其實也都是是凡塵俗事,歸根結底,沒什麼不同。這還是你當年告訴我的。”攢竹說道,“韋興便是中書令,也並非無敵,在兩都有公主鎮壓,在嶺南,也不是薛默的對手。這都是我們可以借力的。”
“唔……”奚九酒閉目沉思,她現在心裡好像有把火在燒,炙烤著她的心肝,頭腦卻仿佛浸在冰天雪地裡,泠泠生寒,要做的事情一條一條列在心間,首先要做的,便是試探這些她要借力之人的態度:“三年前那個沛王府和他溝通小吏後來是不是流放到嶺南來瞭?”
攢竹一愣,旋即大加贊賞:“勾結沛王這個罪名,莫說是公主,便是聖後也饒不瞭他!我今日便去尋他。”
房門忽然被敲響,是值夜的堂倌:“娘子,李少府求見。”
“現在?”
這個時節,這個天氣。這個時辰,可不是上門的好時候啊。
“正是。”
“你先歇著,我去看看他。”攢竹披上外衣下瞭樓。
李崧已經披掛整齊,一身寶藍錦緞灰鼠皮披風,領邊翻出泛紫的毛皮襯在頰邊,倒顯得他越發姿容俊秀。
自從把他忽悠成肌肉兄貴,還真是好久沒見過他這般白皙精致的模樣瞭,現在看來,雖然他已經練得虎背熊腰,一張臉拾輟拾輟,還是眉清目秀的嘛。
攢竹挑剔的盯著這個口口聲聲對奚九酒有知音之情的男人。
九酒近日心情不好,找個男人來玩一玩,調劑調劑心情也不錯,李崧嘛,不說人品,光是這一張臉已經足夠賞心悅目:“少府此時來訪,有何貴幹?”
李崧聽到樓上的動靜頓時眼中放光,見來的是攢竹就全都熄瞭,一板一眼得回答:“聽聞城外昨日下瞭雪,我欲前去賞雪,不知奚娘子可願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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