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69)
作者:紫月糕
哭的通紅的雙眼被淚花蕩開一片柔光,她問出瞭方才心神俱震之下忘瞭問的問題:“李少府此舉,為何?”
李崧答道:“原想著自己燒算瞭,但我想,或許你會想要親手點這把火。”
畢竟她也曾流落青樓,過往之事是棄我去者不可留,但能讓今日之事少煩憂,也能給她一些寬慰吧?
“謝謝。”奚九酒揉揉微紅的眼眶,她的確需要這一把火,告訴她,她做的一切不全都是白費。
可是李崧現在的暗示,又像是知道瞭原本她們一直隱瞞的事情。
波光在眸中流轉,似是柔情怯怯,又似是難堪:“你知道瞭什麼?”
李崧頓瞭一下,才說出他的所知:“洛陽有雙姝,憐香惜玉人。這說的,便是洛陽最負盛名的兩大歌伎,薛惜君,劉憐香。”
“薛惜君,工部郎中薛勛之女,因在族中行九,又稱薛九娘,幼承庭訓,善詩文,通音略,飽覽工部秘籍,十四歲其父薛勛病逝於洛陽,傢道中落,十五歲因詩名煊赫不幸淪落樂籍,十六歲成洛陽盛名一時的歌伎,制出的桃花箋豪門貴婦也趨之若鶩,引得洛陽紙貴。你工於文采,善解人意,會釀酒會制糖,還會那麼多奇巧玩意。”(註1)
李崧篤定道:“你就是薛惜君。”
奚九酒神情微妙:“少府想說什麼?”
李崧深吸氣,再深吸氣,吸得滿面潮紅氣,閉著眼睛一鼓作氣說出關鍵詞:“我心悅你。”
奚九酒不由自主的笑瞭一下:“我知道。”
心悅這兩個字,奚九酒聽得多瞭。
再張狂孟浪的情話,纏綿悱惻的情詩。奚九酒聽百遍千回,耳熟能詳,張口就來。
但是李崧是不一樣的。
不隻是他的笨拙,還有他的真誠,也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這一句話給瞭李崧莫大的鼓勵,他眼神賞光,充滿期盼得問她:“番禺縣衙刑獄肅清,冤案查明,今年考評我得瞭個上上,我,要走瞭,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跟你走?”奚九酒在過去曾經聽過無數次這種話,她能走到現在,憑得就是從沒信過男人。
但如果是李崧,換瞭以前的她,也許真的就信瞭,賭上她的終生,搏一個世俗的平穩。
他啊,她是可以信的。
因為他是李崧。
真誠的,熾烈的,人品端方的,李崧。
但他知道薛惜君,那還有些事呢?
他知道嗎?
奚九酒卻仿佛被他灼灼的眼神燙傷,避開瞭他的視線,問道:“李少府想要我用什麼身份跟你走呢?是姬妾,還是婢妾?隴右李傢百年世族,如今李少府東山再起,總不會允你娶我這個出身煙花柳巷,曾入風塵的歌伎吧?”
李崧眼睛一亮:“族中管不瞭我婚娶之事,隻要你願意,我必然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哦,你不用馬上答應我,我,我謀得明媒正娶之前絕不騷擾,若你等不住瞭也可自行嫁娶,隻要你願意……”
奚九酒打斷他的胡言亂語:“我不願意。”
李崧登時怔住,熾熱的光芒逐漸熄滅,叫、奚九酒看著都不忍心。
良久,他才出聲,依舊是爽朗灑脫的嗓音:“你在嶺南萬人敬仰自有一番作為,想來也是,不會願意回到那個傷心地的。”
奚九酒對李崧的理解倒是有些驚訝。
她沒想到他會懂。
“我隻是對娘子有……有知音之情,一時之間情難自已,還望娘子見諒。”
奚九酒看向腳邊的餘燼,輕聲:“李少府突然要燒瞭身契黃戶,便是這個原因嗎?”
李崧點頭:“新的任命大抵明年三四月便會到達,那時我便要回京複命,屆時便管不瞭此間事情。若是等大赦一放二放實在夜長夢多,不如此時燒瞭,盡早瞭結。”
奚九酒挑散其中的灰燼殘片:“衙署無故失火,少府不怕擔責嗎?”
李崧朝牢獄的方向擡擡下巴:“今日有人劫獄,放火鬧事聲東擊西,我看破瞭其中的虛玄,人是拿下瞭,隻是這些公文終究是燒瞭。”
就是要這番佈置,才耽誤瞭些時間。
奚九酒鄭重回禮:“多謝。”
“應該的。”李崧擺擺手,似乎笑瞭一下,旋即小心翼翼的問,“我以後,還能給你寫信嗎?”
知音難覓,李崧再也碰不見第二個奚九酒。
奚九酒笑瞭:“知音之情不假,你我還是朋友。”
李崧頓時眼放光芒:“我此次離開嶺南,恐難再見,最後的時日,我想再看看嶺南風土,奚娘子可願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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