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62)
作者:紫月糕
這一次讓奚九酒不想著沐浴的,是安頓黎明村,安頓青樓裡的姑娘。
她還沒做完呢,怎麼能犯懶呢?
從九館出來,攢竹架上馬車,直奔糖霜鋪子。
奚九酒擡頭看看招牌,確定是自傢鋪子,奇怪道:“來這裡做什麼?”
她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對勁,可她控制不瞭,沒到夜裡便是進洛陽一路的累累屍骸,一閉眼就是這些年的冤魂入夢。
她以往雖然不再青樓楚館以外的地方親自動手,可她給韋興出謀劃策,手上的罪孽又何嘗比憐花少?
自己親自動的人命,她不後悔。
可是那些出謀劃策中牽連的無辜,她要怎麼償?
拿命抵嗎?這世間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攢竹懂她的心思,也知道言語無意義,想勸慰開導她,她原本以為會帶她到城外,青山綠水中踏青的,嶺南冬季裡,也是綠樹成蔭生機勃勃。
卻沒想到攢竹直接把她拉來瞭鋪子:“巡鋪子啊,你都多久沒來瞭,全壓給我一個人,你想累死我啊?”
攢竹拽著她往裡走:“我告訴你,不許躲懶兒!今兒個你非得全都走一遍不可!”
糖霜鋪子沒另外起名字,畢竟整個嶺南也隻有她這裡賣的糖能被稱為糖霜,別傢都是賣紅糖的,好聽瞭說,叫石蜜。
鄰近年關,鋪子裡格外忙碌,大戶人傢的仆役趕著馬車來幾甕幾甕得往回搬,哪怕是平民百姓,摸著兜裡的餘錢,也要來包上幾兩糖霜,過個好年。
“馬車別停鋪子口哎,往前稍稍。”見被堵瞭們,鋪子裡的陶桃急忙出來吆喝,“後頭還有人在等著呢。”
“桃娘,是我。”
“是娘子來瞭?”陶桃眉開眼笑,“娘子你看,鋪子裡正忙著呢,你看著車……”
東傢也不能占著鋪子門口妨礙做生意啊!
如此真相(三)
奚九酒被請到裡間看賬簿,橫看豎看,字裡行間都透出四個字:供不應求。
工坊裡産出來的糖霜幾乎每天都是開一甕賣一甕,賣完就得關鋪子,晚上一時一刻都得被堵門催促。以至於別傢都是食不過午,而糖霜鋪子卻恨不得午後才開門,就為瞭讓上門的車馬別堵瞭大陸。
“這生意居然這麼好?”洛陽賣糖霜都沒這麼興隆。
陶桃笑得滿面桃花,糖霜鋪子每日都是日進鬥金,她能分不少錢:“正是年邊呢,誰傢不要過年?這時節最舍得用些好東西。”
糖霜制法最早是從大食傳入,經過大唐的能工巧匠改進,朝中工部都留瞭秘籍和卷宗,對世傢大族來說並不算秘密,他們要用糖族中自有工坊,用不著到外頭去買。
而在嶺南,這可是獨傢生意。
奚九酒把賬簿給攢竹讓她清算,自己問陶桃:“可是胡商一年來就兩季,他們可等不住,明年他們來時的貨可備足瞭?”
“工坊的事我也打聽過,娘子放心,最近人多好幹活,備下不少貨物,我還怕賣不掉呢,不過糖霜經得住放,料來無妨。”
最近糖坊的人手的確是過於充裕。
畢竟留在工坊的姑娘們是來勞動改造的,自然都是要勞動的。
奚九酒看著陶桃,忽然心中一動:“桃娘,你去看過你娘嗎?”
年前祭祖,是慣例,尤其是今年是陶大嫂過世之後第一個新年,更要操辦。
陶桃手上動作一停,接著續上:“去看過瞭,娘子選的地方挺好,清靜。”
奚九酒苦笑一聲,選墓地麼,她還挺專業的。
陶桃若無其事的笑著:“娘子放心,我不傷心,娘如果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也會為我高興的。”
奚九酒知道她不是不傷心,隻是苦出身的人為生計所迫得習慣瞭,連悲喜都格外淡漠。
陶桃悄悄掌心:“前兩天我還遇到瞭我村裡的人。”
奚九酒以為她要用“她若是留在村裡定然過不成現在的日子”來安慰她,剛要捧場:“哦?怎麼說?”
陶桃笑出燦爛的八顆牙:“我去番禺縣衙交瞭狀子,把貪墨我傢田地吃絕戶的宗族給告瞭。”
奚九酒:啊???
這年月,被吃絕戶的孤兒寡母多瞭,敢去告宗族的,陶桃說不定是番禺縣頭一個!
“我之前遇到過李少府,問過他瞭。少府說瞭,男丁過世,生前未立遺囑的,遺産應由在世父母、妻子和子女分配,若絕嗣,應上報官府處理,宗族不得私下瓜分。兄弟宗族若是謀奪田産吃絕戶,當判流刑。伯父和族中以我父絕嗣為名,瓜分田畝,已經是犯瞭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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