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56)

作者:紫月糕


枯木似的眼珠子像是木盤上滯澀的珠子,艱澀得轉瞭一個方向指向桌上的油燈:“燈煙有毒……”

李崧急忙去吹熄油燈,傅寧已經關切得檢查起她的傷勢:“你身上有沒有哪裡受傷?”

“不是我的血,都是她的血。”奚九酒眼前模模糊糊,“就是看不清。”

傅寧急忙去查驗,許久才松瞭一口氣:“毒煙入眼,索性程度不重,回去拿水洗洗,能治。”

回首看向牢獄之中,牢房深處,無論是獄卒還是囚徒,外表看著正常,不哭不鬧得在自得其樂,實則對她們沖進來這麼大的動靜都毫無反應,再看她們便頓感詭異。

這都已經瘋瘋傻傻瞭。

再看向劉憐花的屍體,眼神滿是複雜。

哪怕是身處牢獄之中,重枷鎖鏈在身,她的拼死一搏也能制造如此的場景。

如此天賦,若非走上歧途,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秦思看著被扶出來的奚九酒,也是一陣後怕。

得虧當時奚九酒攔瞭她派人的命令,親自來看。

若是當時換的是任何以惡人,恐怕早就被蓮花得瞭手性命不保瞭,這些人雖然都隻是仆役,卻都是她朝夕相處,一手調教出來的,若是折損在這事上,她都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她這是救瞭她們的命啊。

“奚娘子。”秦思上去搭瞭把手,親自扶住奚九酒,“多謝你瞭啊。”

奚九酒搖搖頭,似乎已經無力回答。

“其他人燈煙吸入不多,中毒不深,能治。”傅寧和李崧交代,“隻是光憑燈煙,怕是無法制造這般大的傷亡,她還動瞭別的我們沒發現的手腳。”

秦思賭咒發誓:“她進去之前,衣裳發飾全都換過,連身子裡都讓穩婆驗過,絕無可能夾帶毒物。”

“那她哪兒來的毒物?”李崧猜測:“難不成在這牢中,就地取材?”

這話一出,旁邊那個黑洞洞的牢獄仿佛不在隻是監牢,而是一個擇人而噬的深淵。

李崧看向傅女醫,神色沉沉:“傅女醫可願意去查探一番?”

傅寧倒是半點沒有被當做敢死隊,或者“你怎麼不去”的怨憤,她很習以為常。

在場就她醫術最高,其他人去瞭也幫不上忙啊,添亂嗎?

“我願意去查。”傅寧先表態,“但嶺南稀奇古怪的毒物太多,我未必認得全……先把裡頭的人挪出來,然後再查,我就不信瞭,她能活動的地方就那麼點兒,她能把東西藏到哪裡去?”

傅寧擅長外傷金簇,看病開藥也不在話下,連青黴菌都能提取,可那都是用熟瞭的尋常藥物,對嶺南這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認知真的不足啊!

“牢中越深處,離她越近的人病的越重,毒物應當在她身上。”

奚九酒忽然擡起頭:“在她坐得位置後面,有一片沾瞭血的蘑菇……上面好多有蟲子。”

剛才奚九酒和劉憐花廝打的時候撞到過。

有瞭方向,驗證便容易多瞭。

傅寧提著證物出來的時候滿臉不可思議:“她用血滴在毒蘑菇上,吸引地牢裡的蚊蠅蟲豸吸食,除瞭血液也帶走瞭毒蘑菇的孢子,且蚊蠅蟲豸生性愛攀爬食水,叮咬人畜,把毒粉散播得到處都是,才制造瞭這麼大規模的亂象。”

秦思面色一沉:“既然如此,如今此處的食物飲水都用不得瞭。”

人被關在地牢裡,蚊蟲可是會到處跑的!萬一不止怕瞭牢裡的食水,還趴過番禺縣衙其他人的食水呢?

食水從來就是要害,秦思不敢掉以輕心。

“這麼多人總得用飯,我派個人去九館說一聲,讓九館送過來,如何?”

這個節骨眼兒上,廣州都督府應付那邊的囚徒就忙的腳不沾地,秦思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能更信任的人。

奚九酒勉力應付:“聽憑秦夫人差遣。”

“你……怎麼樣?”秦思從來沒有見過奚九酒這麼氣若遊絲的模樣,“可還有別的傷勢?”

仿佛那一刀,是紮在瞭她的心上。

“沒有。”奚九酒覺得自己臉上的面具在自發的變化出表情,“我隻是有些累。”

“那你要不回去休息吧。”秦思看向李崧,李崧找瞭個借口,順便定瞭個性:“雖然是力搏誤殺,你也確實不適合繼續在番禺縣衙瞭。”

“多謝少府和秦夫人體恤,九酒先行告辭。”奚九酒覺得自己的臉好像無需控制,自然會變化出合適的應對。

秦思急忙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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