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50)
作者:紫月糕
他昔日征兵入伍,無暇顧及傢小,歸來時母親弟弟具已亡故,好不容易把妹妹桂娘救回來瞭,投入大人物麾下,結果卻是拖累妹妹賣身青樓,一命換一命。
如此經歷,讓關沖覺得,他追尋功名就是個錯誤。
關沖口是心非:“我沒有。”
奚九酒揭他老底:“沒有?那你教姑娘練軍陣的時候怎麼眼睛都放光瞭?怎麼這個年紀瞭倒是學會讀書識字瞭?我們可是拿賬本教的你認字,你現在算盤都打不順呢,《六軍鏡》都快被你翻爛瞭吧?《太公六韜》《孫子兵法》倒背如流瞭吧?”
關沖面上露出些狼狽,要是真的心如死灰,哪來那麼大的學習熱情,他是真的不愛認字兒。
“我知道你心有壯志,不過是昔日之事尚且心有餘悸,不敢輕易擇主。”奚九酒換瞭神情,“如你這樣身手高強還能練兵的人也不多,黎明村你也管得很好,都能組織他們興修水利瞭,便是在薛使君麾下你這般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人才也不多。若隻是給我看傢護院做酒保,也實在是浪費瞭。”
“桂娘的事我們當年不過順手為之,你非要認這是個恩情。行,我們當時缺人,厚顏認瞭這個恩。
可再厚的恩情在你護送我們遠渡千裡關山來這嶺南時已經兩清瞭。我自是不能挾恩求報的,若是桂娘還活著,也定然不希望你沉湎過往憾事之中。”
奚九酒字字情深意切,處處為他著想,關沖不是沒有意動的,隻是尚且有疑慮:“薛節度使……他的麾下可去得?”
“薛使君野心勃勃,也前途無量。在他手底下,隻要活得下來辦的好事,便能有一份好前程。”奚九酒聲音減低,似是說給自己聽的,“跟他做事,最難的,便是活下來。”
關沖不解:“活下來?”
奚九酒回神,照舊揚起笑臉:“你還是很擅長活下來的,不是嗎?”
這還真的是關沖最擅長的事。
吐蕃兵敗,他把自己從死人堆裡刨出來;相國倒臺,他讓自己從圍剿中脫身;重傷垂死,他也從鬼門關裡掙紮回來。
奚九酒見他意動,面露沉思,起身拍拍衣裳:“你快些考慮,使君能記得你多久可不一定。”
關沖在身後問:“娘子覺得我該去?”
奚九酒扔給他一個字:“去。”
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麼給他寫薦書瞭。
比起來瓦子時的花枝招展,回程的姑娘們安靜多瞭,低聲絮語,路上多瞭巡邏的士卒和衙差,路人臉上也多瞭幾分急匆匆的張皇,沒有調笑女子的心思瞭。
聽說,馬傢被抄瞭,薛使君要清算馬傢,張貼瞭告示請百姓若有冤屈可前往衙門舉告。
聽說,城裡好些官宦人傢的府邸都被封瞭。
聽說,城外爆發亂戰,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聽說,番禺縣衙前的登聞鼓已經響瞭一個時辰瞭,幾乎無有稍停,等著敲鼓的人都排成瞭都已經長隊瞭。
聽說,廣州都督府門口已經有百姓送花磕頭,謝府衙給他們一片青天。
奚九酒剛帶人回到工坊,正打算趁熱打鐵再開一場訴苦大會拉近距離,傅紮便風風火火得來瞭。
傅寧請她勻出些人手去幫忙,使君讓她們配合抄傢看守女囚,婦幼局都快忙瘋瞭,讓奚九酒允些人手去打下手。
奚九酒剛要點人,小菊自己跑出來:“娘子,我想去傅女醫那。”
“你傷還沒好呢,這些天又奔波,不歇歇嗎?”奚九酒看著她堅持的神情,還是被打敗瞭,“行,算你一個。你可想好哦,今日隻是臨時打下手,婦幼局人員已滿,不會再添人手瞭。”
“我不是想要學醫,我是想,我是想……”小菊一咬牙,說出瞭心中的渴望,“我想學仵作。”
這個願望讓奚九酒極其意外:“你說想學什麼?你想當女仵作?”
“我,我看瞭《英女傳》,裡頭英娘把死因都用暗語記在瞭收拾遺容法子的書上,靠著這份證據才扳倒瞭崔傢……傅女醫幫小梅收殮,還她真相,我,我想學。”小梅聲音越來越輕,“不,不行嗎?”
“為生者權,為死者言,你有這志向我自然不會阻攔。”奚九酒勸道,“隻是你想好,這不是一份容易的事,老莊頭平日裡的待遇你是見過的,更別提你要當的還是女仵作,更難幾分。”
小菊還真的考慮過世俗條件:“我入過青樓,又跛瞭一條腿,嫁,嫁不出去,活,活也幹不瞭多少,像你們這樣不嫌棄我的又有多少人呢?仵作好歹是份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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