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色(6)
作者:梨鼓笙笙
“陛下今日原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冷哼一声,故意道:“陛下若是牵挂窦宝林,便该去瞧瞧她,又何必一颗心明明挂在旁人那儿,还抓心挠肝地陪着臣妾打发时间?”
皇帝没说话。张氏一贯是爱争风吃醋的,如此作态,无非是想让他哄哄她。
“陛下实在偏心。”她满眼委屈,语气生硬:“昨夜,臣妾家中也费心为太后娘娘寻来了上好的寿礼,陛下却只看得见窦宝林,瞧不见臣妾一家待太后的孝心……”
不提便罢,一提起,皇帝就想起那一人高的“寿”字太湖石。
这样的东西,地方官员不知晓来献给他,倒送到张家献殷勤。虽最终仍旧是送到了宫中,可皇帝不免遐想,此等稀世珍宝,被张家自己悄悄搜罗,不曾献上的,又有几何?
“爱妃你一向孝心,性子又纯良,朕是知晓的。”皇帝拍拍她的手,忽然起身,“既然爱妃你都这样说了,想来窦宝林伤得不轻,也好,朕就听你的,去瞧瞧她。”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重华宫。
好一会儿,张贵妃才缓过神来,脸色苍白。
这还是头一回,陛下在她这儿,转头去了别的女子宫里。
翌日天不亮,陛下晋新侍寝的窦宝林为美人的旨意,就传遍了六宫。
第 6 章
汶音越级晋升为美人后,内务府的赏赐如流水般地送进了葳蕤轩。
就连心分来伺候的宫人,也一大早就立在了廊檐下,等着给窦美人请安。
一个小小的美人,在后宫里不打眼。可这位主子,昨日还只是个宝林,今日就摇身一变,越过了才人位分,直接晋了美人,不可说宠爱不隆。
更何况,昨日的事儿早传了出来,陛下是从张贵妃的重华宫里,来的葳蕤轩。
这其中的意味,让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前些日子花了大价钱出了葳蕤轩的采莲更是一早就找到了春桃,一双眼儿哭得通红:“……好姐姐,你好歹去主子跟前替我说说好话……当日我走,当真非我本意。”
春桃哑然。
窦美人承宠前,整个葳蕤轩就剩她和一个小太监,什麽髒活累活都得干。到如今,她倒成了衆人眼中的香饽饽,上赶着来求她,就指望再挤进葳蕤轩,分些好处。
可春桃摇摇头:“采莲,并非我不帮你,只是窦娘娘是个有狠气儿的,哪里还肯用你?你还是平日里躲着些,叫她想不起来你,也就过去了。”
采莲却是不信。
她一直都觉得当日的窦宝林性子软弱,又不知道争宠,整日里只知道窝在屋里伤春悲秋,如今也不知怎麽走了大运得了陛下青眼,可要说她性子狠……若是狠,又怎会被张贵妃欺负成这样?
春桃却不欲与她多说,端着药碗进了殿中。
她打帘进去,便见窦美人窝在临窗的榻上,听得动静回首看她,水红的长裙将纤细的腰骨勾勒,连着颈间的一抹白,正如白雪里的一枝红梅,两弯春眉,亮眼又风情。
这样的美貌,陛下又如何能不动心?便是女子见了,也只有晃神的份儿。
春桃微微地吸气。
她却知晓这样的美是如何来的。
为了穿上那纤瘦的舞衣,窦美人当日就是这样一坐一整日,饿得眼冒金星也不说话,只有饿到不行时,才用几块桃肉果腹。
她的目光落在美人裹着绷带的双膝上,眸光微沉。
那时她就站在她身后,亲眼目睹,窦美人眼睛也不眨地直直跪在了那些瓷片上。她目中一闪而过的势在必得,根本不似被张贵妃的骄横跋扈吓破了胆,而是故意讨了这一桩罚似的……
能待自己这麽狠的人,待别人只怕会更狠吧?
春桃心中的寒意密密麻麻,笑容却如山花绽放:“主子,刚熬好的药,您趁热吃了,腿伤便能好得快些。”
陛下虽怜惜一时,可腿伤妨碍侍寝是实打实的。
“春桃,还是你待我好。”汶音接过药碗,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表情。银勺儿被那削若葱段的手指握住,轻轻搅了搅,听见她低声叹一句:“我有些想家了,春桃,你进宫这麽久,想家麽?”
*
在陛下一月里连着七八日留宿葳蕤轩的殊遇里,窦美人成了最瞩目的存在。
荣嫔对此不以为意:“依我看,陛下是在和张氏斗气呢,你没瞧见,自从那日陛下从重华宫里出来后,就再没宣召过她?”
窦美人生得貌美不错,可她如今腿上有伤,无法侍寝,陛下年富力强,因她受了委屈愿意陪着她几日也就罢了,连着七八日……在家世不俗的荣嫔眼里,不免就有了别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