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88)

作者:挽霞楹


突然一个法国老兵轻蔑地说:“他啊,他那劫掠习性是打年轻时就有的,这麽多年了一点没变,简直是天生的坏种!”

我好奇地追问道:“年轻时就有,你见过他年轻时?”

“是啊,俺跟他是老乡,法国沙蒂永的!只不过俺是个农民,他是本地贵族家里最小的崽子。”

“他喜欢抢劫农人?”

“哪有!俺们有什麽好抢的!就是有一年,他才十来岁,打外地来了一家逃难的贵族,没吃没喝,就拿出金子,借住在沙蒂永府上几日。老沙蒂永男爵答应了,给人家提供了酒和面包,按理说算是当客人招待了吧。但他家小儿子眼红他们的钱财,居然在一天夜里给人下了毒,全家人都被害死了!末了还强词夺理地说,反正是逃难的贵族,早晚被抓回去砍头的,他不过是替法王办了髒事。你听听,人话吗?那老男爵看这小儿子实在残忍,但又不想亲手杀子,就取消了继承权,把他赶走了……”

然后这人打着“赎罪”的名义来到耶路撒冷,恬不知耻地拿自己的贵族身份招摇撞骗,几乎是白手起家,成为了一方大领主。

世道不仁,豺狼当道。我默默地想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巧拿错了别人的杯子,尝到酒味一口喷出来了。

“哎,你没事吧?”老兵接过酒杯,轻松地说,“不会是先前说到下毒,紧张起来了吧?”

“没事,我只是不能喝酒。”

我擦了擦嘴,不经意地接着问:“什麽毒啊,那麽厉害,一家人都被害死了。”

“金鈎吻。”老兵凑近我耳边,压低了声音,“在这里可能看不到,但在法国乡间,到处都长着这种金黄色的小花。很多人叫它香水茉莉,却不知道它的毒性有多厉害。”

我怔住了。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找寻的东西。

最后一片拼图咔嚓一声合上,我重新回忆起了凯雷特的面容。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吆喝,管家雇来了一辆马车,要把徒步或者醉到不能上马的人带回去。人们高兴得千恩万谢,摇摇摆摆地走向门外。

我站起来,想拦住那个老兵,带到王庭,到鲍德温身边,把我此前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请他帮我讨还一个公道。

但只是一错身的功夫,我就停住了。

没有证据。

事情已经过去六年了,雷纳德就算还留着那时的罪证,身在狱中的他也不可能交出来,何况我也没有保留下来证据。即便我现在有了人证,雷纳德也可以拼命抵赖,到时候会演变成双方之间无休无止的拉锯战,直到最后也拿不出足以服衆的结果。

只会给鲍德温带来难题,徒增痛苦。

夜色四合,我离开雅法的小酒馆,摇摇晃晃地牵着马,一直走到灯火阑珊。想了很多,权衡了很久,到达耶路撒冷城外时,东方天色已微微发白。

四十三

四十三

我最终决定去见鲍德温,却是坦白了一件事。

我想要杀死他,以一种非常自以为是的方式。

“这就是你的终极目标?”鲍德温躺着,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你在我身边潜伏了近十年,就是为了完成刺杀任务吗?”

“啊?”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又在揶揄我。这种话向来都是用来逗趣的,如今听到,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沉默了一阵,鲍德温突然说:“下雨了。”

我起身走向帐外,果然看到半开的窗扇微微震动,被雨脚打出“沙沙”的轻响。我本想关上窗户,却听到一声低沉的“不用”,回身,我看到鲍德温已经靠坐起来了,些微有些气喘。

“别关窗。我想听……这说不定就是春天最后一场雨。”

“是啊,夏天就要来了。”

我们又都不说话了。鲍德温靠着枕头平複呼吸,我又坐回脚踏上,把手里的瓶子放回兜里,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还是鲍德温率先打破了沉默:“苏莱曼……那年夏天……鲁阿的事……我……”

“不。”这是我第一次打断鲍德温的话。因为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害怕,我禁不住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想要制止他说下去,“求你……不要……”

不要道歉。我甚至都说不出来这个字眼。鲍德温从来都没有做错。在默默承受这许多不公之后,哪怕只是一点歉意,我都不想再让他承担。

鲍德温明白了我想制止什麽,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说道:“你为什麽还要回来?这并非我本意。只要有信……这点联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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