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8)
作者:风里话
母亲的规矩大,不容她离开厢房。崔悦便扮作香客,寻到她将她带出寺庙,奔跑在芦苇摇曳的灞河畔。
阿兄和崔慎都在,她已经有半年没见到他们了,很开心。
只是乐极生悲,崔慎失足落水,于是她跳下去救了他。
秋日的灞河里,水很冷。
建安元年,原来发生了这样多事。
“可算盼到这日!”崔悦是爽朗的性子,喜怒皆行于色,“春日里,还是堂兄背我送我出嫁,这会终于……”
隔着喜帕,韦玉絜看见随话语的止歇,妇人的脚步亦停了下来,未再上前。不用想也知道,是崔悦想上来搀她,被阿母止住了。
崔悦有些怕华阴的,倒不是婆媳规矩摆着,实乃那年韦玉絜下水救崔慎,伤了一条臂膀。左臂被水流卷撞在暗礁上,皮肉破开,断了骨头,河底的寒气侵入骨髓。治了小半年才有些好转,但到底落下了病根。一入冬,她整条臂膀都阴寒冷痛,不得施力。
是崔悦带她出去的,华阴多少有些恼她。崔悦自己也愧疚,甚至还学了医术说要给韦玉絜治病,自然华阴是不会让她给女儿胡乱扎针的。只是崔悦阴差阳错劈开了另一条路,成了大理寺头一位女仵作,同身为大理寺少卿的韦渊清一起断了不少案子。
幼失恃怙的孤女,如今在外声名上佳,在内夫妻琴瑟和谐,可谓光彩明媚,人人豔羡。
韦玉絜默声走过,她退身避让。
“上来吧!”韦渊清转过身,背着她朝前堂走去。
秋风拂面,吹起她的喜帕,她看见不远处半截大红的绛纱袍,松竹般挺拔的身姿。足够宽阔的视线里她若想看自可以看清完整的他。但她阖目低下了头,埋首在兄长肩背上。
“你就是欢欣雀跃也好歹装一下,哭嫁哭嫁,怎一滴眼没有的。”韦渊清不知她心思,低声打趣,“你阿嫂当日,可是用胡椒抹眼,哭了一缸眼泪。”
韦玉絜没有答话,她从来话少。韦渊清笑笑也不再说话,只将她放下,对着崔慎道,“我把玉儿交给你了!”
牵结上轿,射彩过门,堂前三拜,入洞房,结发,交杯……礼数繁琐而周正,却也行得顺利。
韦玉絜再不愿,也需顾忌两家颜面,不可能在席上衆目睽睽闹出事来。事到如今,她很清楚,想要断掉与崔慎的这桩亲,自己已然翻不起浪,唯有让崔慎死心,让他来提。
提和离,提休妻,皆无妨。
于是这晚洞房红烛间,鸳鸯锦帐里,唯剩了二人时,在男人终于擡首解她衣衫的一瞬,她开口打破了沉默。
“郎君可否容妾些时日?”
崔慎触在她衣衫上的指尖顿下,擡眼看她。
“妾伤还没好,尚在用药中。”妇人摊开掌心,手中是一盒膏药。
男人的目光自然落在她左臂上,生出歉意和痛惜。这是深秋时节,夜间阴得厉害,又是一日劳乏,她定是受不住的。崔慎接过膏药,开盒用指腹轻轻抹匀。
“不是手臂。”新妇抓过他的手,眉眼含笑,温情脉脉,只将绣被掀开,引他慢慢往下,“月前受力颇重,好得慢些,还疼的。”
崔慎眉宇折川反应过来,不禁豁然起身。
四目相视里,新妇眉目如初,笑意依旧;男人气血翻涌,摇摇欲坠,良久终于转身拂袖离去。
初夜
今夜洞房花烛,内廊守夜的除了一位崔府原本的掌事姑姑,两位喜嬷嬷,还有两位韦玉絜贴身的侍女朱雀和青鹄,以及四位韦府的侍奉丫鬟。
掌事姑姑在查验侍女们备下的铜盆巾怕,一位喜嬷嬷正在给朱雀青鹄传授经验,另一位则在交代準备补身的汤膳。虽说都是车轱辘般来回说了多次的事,但大家做事都细致严谨,有条不紊,只有零星一点话语和脚步声,不扰房中主子的好事。
是故,崔慎开门踏出的一瞬,所有人都有片刻的惊愣,如此千金良宵新郎如何出了洞房!掌事反应快,疑惑地唤了一声“公子”欲问他何事。然而崔慎并没有理会,步履匆匆,大步流星拐出了内廊。
人至外廊檐下,夜风扑面而来,携卷着空气里的寒露,地上渐起的白霜,让他打了个激灵,止住脚步。
再往前,便是中庭、院门,今夜他出了这扇门,明日她要如何自处!
崔慎前头被激起的怒火由风吹散一半,又被恢複的理智压下一半,人便平和许多。
即便月前亲眼所见,即便今日再度闻她话语,他依旧还是不愿相信的。
她不是那样的人!
女郎幼时娇憨模样清晰浮现在他脑海。
少时书信字中情意也始终幻化在他眼前。
上一篇:俏寡妇与烧饼佬
下一篇:分手四年找前男友要抚养费